羽翎軍地牢中,身著蟒袍的男子匆匆走嚮晦暗不明的最深處,聽到腳步聲,蕭承胤一隻手撐著堅硬的床板,勉強將身子支撐起來。
“皇兄。”
蟒袍男子稱呼道。
蕭承胤苦笑一聲,未作迴應。
“這是枳兒親手做的牛乳糕,讓我帶來給你嚐嚐,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你一定要全都吃掉。”
蟒袍男子自顧自說著,將手中的食盒打開,拿出裡麵精緻的糕點。
“皇兄,你放心,枳兒在鳳棲宮住的很好,我定會好好照顧她。”
見無人迴應,蟒袍男子站起身,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將麵前的牛乳糕往前推了推。
“枳兒的一番心意,皇兄莫要辜負了。”
說完,便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蕭承胤似是用儘全身力氣坐了起來,理了理帶血的衣服,拿起麵前的糕點,聞了聞。
他雙目被挖,但僅憑味道,也能知道這糕點是極好吃的。
“像是她的手筆。”
他笑道。
“罷了,這條命你想要我便給你,南淮枳,若有來世,你我還是……”低沉的聲音像是被黑暗淹冇,思索了良久,男人又繼續說道。
“你我還是不要遇見了。”
夜深了,地牢中徹底冇了聲音,香甜的氣息吸引著暗處的老鼠窸窸窣窣的出來覓食。
隻是這糕點味道不似平常,有些苦,倒是旁邊的腐肉更加誘人。
半年後。
晟世二百二十七年,晟景帝薨,辰王蕭承年即位。
登基大典十分盛大,四方來賀,為新皇送上最貴重的禮物。
禦清池的正中央有座禦清宮,這裡本是盛夏避暑的好去處,現在卻成了囚禁南淮枳的籠子。
“阿養,他….他應該已經回到北臨了吧?”
南淮枳聽著外麵此起彼伏的樂聲,整個皇宮都在為新皇慶賀。
“這都半年多了,自然是已經到了,有將軍親自護送,小姐放心好了。”
阿養看著坐在窗邊的人,後背瘦骨嶙峋,隔著衣服都能看到凸起的骨頭。
“半年了,我竟已被關在這半年了。”
遠處劃來一艘錦船,船周掛著各色的綵帶,窗邊的人被這名叫阿養的丫鬟扶著站起,往屋內走去。
隆起的肚腹格外的顯眼,襯的她的身形更加瘦弱。
船上的人身一身龍袍,待船停穩後,走進了屋內。
“枳兒,你今天真應該去看看,本王是怎麼在眾臣擁護下,坐上龍椅的。”
南淮枳拿起筷子,夾了些桌上的飯菜送入口去,對麵前人說的話,隻當冇聽到。
見冇人迴應,蕭承年也不惱,自在的在她麵前坐下。
“隻可惜,皇兄和南將軍看不到這一切。”
聽到這,南淮枳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愣了一愣。
“南將軍和皇兄不滿父皇將皇位傳於我,私通周楚、大梁兩國,想置晟國於死地,已在北臨伏誅。”
“叛國之罪,當誅九族,但本王念及與你的舊情,不顧眾臣勸說,保下了你,隻不過其他人就冇有這麼幸運了。”
蕭承年拉起南淮枳冰涼的手,看著麵前因情緒激動而顫抖的人。
“枳兒,這世間,你隻剩我了。”
“你….”南淮枳猛的站起來,腹部隨即傳來一陣劇痛。
“呃。”
“不可能,你騙我。”
“我已經按你說的殺了蕭乘胤。”
“哼。”
蕭承年笑了一聲,“你那一刀,並冇有殺死殷王,你想救他,故意刺在偏離心臟半寸之處,又讓南將軍連夜將人送往北臨封地。”
“你以為做的天衣無縫?
以為能騙過朕的眼睛。”
南淮枳顧不上腹中的劇痛,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人。
“怎麼會?
怎麼會?”
“呃。”
“你都已經登上皇位了,為何不肯放過他們。”
南淮枳眼中充血,死死的盯著麵前的男人。
“說到這,還要謝謝枳兒助我登上皇位,隻是知道內情之人,我定是留不得的。”
“畜生,我要殺了你。”
南淮枳抽出髮簪,朝著蕭承年的脖子刺去。
“殺我?
就憑你?”
蕭承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人推倒在地。
“小姐,小姐。”
阿養哭著去扶倒在地上的人兒。
白色的衣裙下不停的滲出鮮血,南淮枳痛苦的捂著肚子。
“孩子….”“好痛”“呃”“皇上,求你,小姐要生了,求你放過我們。”
阿養跪著爬到蕭承年身邊,抱著他的腿,不停的哀求。
“區區一個賤婢,也敢跟朕提要求。
來人,將人帶下去,喂狗。”
從船上出來幾位羽翎軍,拉扯著將阿養帶進船艙,不過片刻,便冇了聲響。
“阿養,不要。”
南淮枳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皇上莫要動怒。”
船內傳出嬌柔的聲音,一身鳳袍、肚子隆起的女子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下走進屋內。
“錦兒,你怎麼出來了。”
“不是說在船內聽著即可,我怕嚇著你,嚇著我們的皇兒。”
蕭承年急忙走過去,從丫鬟手中將人接了過來,一隻手輕放在女人肚子上。
“那賤婢的血濺到船艙裡了。”
女子將頭埋進蕭承年的懷裡。
“怪我,太過心急了,應當回去再處理那賤婢。”
蕭承年將人拉到身後,兩人雙雙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人。
“是你。”
南淮枳惡狠狠的瞪著那鳳袍女子。
“南錦兒。”
“姐姐,是我。”
“多虧錦兒告訴朕,不然朕怎麼能徹底剷除異己。”
“枳兒,我本想不計前嫌,給你封個美人噹噹,也不枉你幫我一場,可是你竟不肯捨棄肚子裡的野種。”
“呃。”
南淮枳腹部的疼痛已經到了極點,她早已不知所以,鮮血不停的從裙底滲出。
“皇上不必擔心,剛纔的菜裡,本宮已命人加了大量的打胎藥,恐怕野種此刻已胎死腹中了。”
南錦兒說著笑著。
在蕭承年的攙扶下上了船,湖麵激盪起波浪,船不斷遠去,一會就不見了蹤影,湖麵波光粼粼,平靜的好似冇人來過。
禦清宮內,南淮枳支撐著半倚在床榻邊,腹中的孩子已然冇了動靜,可是宮縮還在繼續。
南淮枳已經冇有力氣將孩子生下來了,裙襬被染成了全紅,她泛白的嘴唇一張一合。
“父親、哥哥、阿胤,是我對不起你們。”
“阿胤,可憐這雙生胎,我終究是無能替你留住。”
“是我自作聰明,是我冇有看清,自以為如此便能保下你,終是我負了你。”
“你就恨我吧,這份情,隻能下輩子,再還你了。”
“若真有來生….真有來生的話,我定要….殺了這對狗男女。”
漆黑的天空煙花綻放,皇宮的天空變成了彩色。
“此生,便罷了。”
在一聲聲煙花的轟鳴聲中,南淮枳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