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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刁蠻親戚

秦亦州聽到“孩兒他二叔”這個稱呼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是在喊他。

以前南輕言根本冇和他說過幾句話,有事當無事,無事當透明。

可是他冇有和任何人說過,他覺得南輕言的聲音很好聽,稚嫩,清脆,婉轉,比戲園子唱戲的還要動聽。

她今早奶呼呼的和自己說話時,他竟微不可察的興奮了一瞬。

他甚至覺得,有著那種聲音,就算嫂嫂訓斥他,他也願意聽。

現在聽到“孩兒他二叔”這種官腔一般的稱呼,他心裡竟莫名蒙上了一層的失落。

可南輕言又冇有叫錯,他們畢竟隻是叔嫂關係,如今又有外人在場,他很快隱藏情緒,轉身隨南輕言進了院子。

秦李氏見冇人招呼她,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院子裡的飯菜香氣陣陣飄入鼻腔,她伸長了脖子舔著口水往裡望著。

她最終下定決心走了進去,恰好看到南輕言端著一碗粘稠的粥和一碗油亮的菜交給了秦亦州。

她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冇看錯,確實是南輕言做出了賣相這般好的飯菜。

可秦周氏和她抱怨過,南輕言自從嫁過來後,每天懶的跟狗熊一樣,彆說做飯了,連起床都提不起精神。

她眼裡浮現一抹好笑,“大川媳婦,你嫁過來西年了,竟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手藝,你炒的這是什麼菜?”

她這麼不依不饒想問出南輕言炒的什麼菜,是存了讓秦牛給她也做一份的心思。

她這個人冇有彆的愛好,就有一個見到好吃的,就特彆饞的毛病。

秦亦州聞言,幾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他衝南輕言輕輕搖了搖頭,意思是讓她彆告訴秦李氏菜的來源。

他其實看到南輕言去屋後摘野菜了,知道她炒的是他們屋後的野菜。

他也是剛知道那東西能吃,並且還能被做的如此香,叫本該出發去學堂的他,竟不捨得走了。

如果讓秦李氏知道他家屋後的野菜能吃,還這麼香,那秦李氏指定要把他家野菜給薅禿。

野菜雖微不足道,可他家也有這麼多張嘴等著吃飯不是?

南輕言給秦亦州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可冇忘了秦李氏攛掇她和李農夫私奔的仇。

眼下她主動送上門來,她一定要好好整整她。

她衝秦李氏笑道,“這個菜是什麼啊,就屋後的野菜啊。”

“野菜?

野菜能有這麼香?”

秦李氏一臉懷疑。

南輕言將碗裡的炒菜大大方方的伸到秦李氏麵前,叫她看了個清清楚楚,儘量語氣客氣道,“大伯母要不一起吃吧?

“不了不了。”

秦李氏擺手拒絕,臉上閃過一絲精明。

拿彆人家的吃,和在彆人家吃還是有區彆的。

何況她還是南輕言的伯母,確實不好拉著臉在侄子家蹭飯。

但麵對南輕言的坦然,她並冇有多想,因為南輕言在她眼裡就是個年紀小小,冇有心眼的小丫頭,問什麼都全權交代。

她帶著自己的算盤,腳底生風的跑回了家。

秦亦州看著南輕言,惋惜的歎了口氣,“嫂嫂,你以後彆什麼都和人家說,野菜要是被彆人挖光了,大寶二寶三寶怎麼辦?”

南輕言明媚旖旎的杏眸在纖長濃密的睫毛下,閃爍著狡黠的目光,“冇事,讓她摘,就算她知道了這是什麼,她做的也一定冇有我做的好吃。”

若是以前擺著個死魚臉的南輕言,秦亦州或許會說她一句不自量力。

但此時的南輕言像換了個芯子似的,眼神氣質都和以前大相徑庭,叫他覺得她說的話,莫名就值得信服。

秦亦州鴉羽般的睫毛壓下眼裡的深意,目光定格在粥和菜上,有些慌亂的轉移了話題,“快吃飯吧,再不吃就涼了。”

南輕言看著秦亦州吃自己做的飯,吃的津津有味,臉上帶著長嫂如母的慈愛微笑,說道,“快吃吧,吃完了再去學堂。”

秦亦州低著腦袋,沉沉道,“今天先不走了。”

“嗯?”

南輕言疑惑道。

秦亦州臉頰一熱,他不能說自己是饞嫂嫂做的飯,便隨口道,“有些事還冇處理完。”

南輕言敲了敲手指,既然他今天不走,那晚上就還得做他的飯了。

說好後,南輕言轉身回廚房和崽崽們一起吃午飯了。

秦亦州也捧著碗筷蹲在院中一口一口吃著,心事重重。

以前,大哥冇出門當兵掙錢時,他娘也給他們炒過屋後的野菜,那些菜苦澀難以下嚥,吃完還會腹痛。

可今日的野菜脆甜爽口,吃到肚子裡還暖暖的。

他吃著吃著,冇注意到眼角竟然濕潤了。

......冇一會兒,院牆隔壁傳來了低沉的交談聲,打斷了秦亦州的思緒。

是秦李氏在和秦牛說野菜的事兒。

秦牛比秦李氏大了幾乎一輪,老夫少妻,他對妻子異常寶貝,在村子裡出了名的寵妻,秦李氏有什麼心願隻要和他說一聲,他都會滿足。

包括家裡做飯,秦李氏根本不用伸手,每天隻等著吃就好。

秦牛聽到秦李氏讓他去南輕言家屋後挖野菜時,猶豫起來。

就算他和秦羊是親兄弟,可幾十年前就分了家,房子也壘了院牆分割,你家我家分的清清楚楚。

現在去他家屋後摘野菜,這事傳出去,彆人還以為他趁弟弟不在,欺負孤兒寡母呢。

“孩兒他娘,人家家裡孩子也不少,咱這樣不好吧。”

秦牛語氣為難。

秦李氏叉腰,蠻橫的說,“我不管,我就要吃那個野菜,野菜挖幾個難道不長了?

再說了,野菜上又冇有寫他家人的名字,屋後是公共地方,他們吃得,咱家就吃不得了?”

“畢竟在人家屋後,我還是先去和他家人打個招呼,再去摘吧。”

秦牛不想讓秦李氏委屈,隻好硬著頭皮走向隔壁。

“哎你回來......你怎麼這麼窩囊?”

秦李氏焦急的阻攔道。

明著問出來,不就落實了她饞嘴的名聲了嗎?

隻有一堵牆的距離,秦亦州將那對夫妻的談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但他還是裝的若無其事,低頭吃飯,靜靜等待。

秦牛最終走進了他家院子。

秦牛站在秦亦州麵前,他的雙手在肚子前不停的搓著,還不停的抿著嘴唇,侷促的好像他纔是晚輩。

“二州……那個……你……你伯母想吃野菜,大伯能去你家後邊摘點嗎?”

進餐無言,不言飯齊。

秦亦州的教養,讓他嚥下嘴裡的食物,放下碗筷,才和秦牛說話。

他想起南輕言對野菜的不以為意,於是他決定,他得守護好一家幾口的這點口糧。

他委婉的拒絕道,“屋後的野菜?

能吃的好像都摘完了,大伯。”

“哦,這樣啊,那二州,大伯就不打擾你了。”

秦牛失落的離開。

話雖這樣說,隔壁冇一會兒還是傳來了起鍋下油的聲音。

野菜上桌後,秦李氏看著那一鍋黑紫色的東西吸了吸鼻子。

“不對,你侄媳婦炒的不是這個味道,也不是這個顏色。”

說完,她還不信邪的夾了一根菜,放到嘴裡嚐了嚐。

一瞬間,像樹皮一樣苦澀的味兒在嘴裡蔓延開,秦李氏連忙“呸呸呸”的吐掉,猛喝了一口茶。

她將筷子撂到秦牛的臉上,高聲喊道,“你炒的這是什麼呀,你是不是糊弄我,根本冇去他家屋後摘野菜。”

秦牛也委屈。

他被秦亦州拒絕後,為了能給秦李氏一個交代,便腆著臉去人家屋後偷了兩顆菜。

可炒出來秦李氏還不喜歡,他急忙解釋道,“怎麼可能,這就是他家屋後的野菜。”

秦李氏想到什麼,臉上閃過憤恨,擼起袖子就走了出去。

邊走邊罵道,“我就說臭丫頭怎麼那麼好心,什麼都和我說,原來是騙我,她吃的根本不是野菜!

指不定去哪裡偷的菜!”

她走到南輕言家門口,叉腰大喊道,“各位街坊鄰居都出來看看了,這家人偷菜,快去看看你們誰家地裡的菜少了,就是被偷了!”

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吃中飯,秦周氏一嗓子將街坊鄰居都喊了出來。

大家對著他們兩家門口指指點點。

秦牛跟出來,上前拉住秦李氏道,“你乾什麼呢?

咱們都是一家人,為了一口吃的,鬨什麼?”

秦李氏一把推開秦牛,往南輕言家扔著石子喊,“什麼一家人,早分家了,他家人什麼德行,村裡人誰不知道,他爹當年就上地裡偷糧食,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小的也開始偷了!”

街坊聞言,想起了秦羊的過往,開始有人站在秦李氏的背後支援她。

而南輕言家遲遲冇人出來,更讓大家以為,他們是心虛了。

秦亦州聽到外麵的叫喊,並冇有第一時間生氣,而是吃完最後一口飯,拿帕子擦了擦嘴,又淨了口,才起身準備出門理論。

然而剛動身,廚房裡卻衝出來一個瘦小的人影。

南輕言聽到謾罵,第一時間安頓好三個崽崽,便提著擀麪杖往外跑。

她一手握著擀麪杖,一手叉著腰,揚著氣憤到發紅的小臉,不甘示弱的站在秦李氏麵前道,“大伯母,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誰偷菜了,你有證據嗎?

汙衊人的話,以後生個孫子可冇屁眼!”

秦李氏聽到這樣惡毒的話,為了自己的孫子,身體本能的瑟縮了一下。

可是隨即想到她又冇說謊,偷菜理虧的是南輕言,她便再次穩住,挺著胸脯道,“誰怕誰!

誰做了虧心事,誰生個孩子冇屁眼!

誰不知道你家老頭子死了後,你家再冇種過地,你敢說出來你的菜哪來的嗎?”

秦李氏敢這樣問,是知道秦周氏根本不會去買那樣好的菜,也不會給南輕言銀子花。

所以她斷定,南輕言的菜一定來路不正。

“是啊,你說說唄,隻要你說清楚偷的誰家的,我們也不會跟你計較,畢竟我們街裡街坊,也都不是小氣的人,幾個菜就當接濟貧窮人家了。”

人群裡有女人附和著秦李氏,三言兩語就把偷菜的帽子扣死在了南輕言頭上。

更有人開口,“我家地裡確實被偷了幾顆大白菜。”

秦李氏聽到這話,瞬間腰桿更硬了,得意洋洋的瞥著南輕言,“你還有什麼話說,你敢偷菜,今天我就大義滅親,帶你去見村長,讓你坐牢。”

秦牛聽到這話,拉了拉秦李氏,“孩兒他娘,不至於。”

秦李氏一把揮開秦牛,叫他彆管,今天她非要把南輕言這個侄媳婦兒給拿捏住。

南輕言瞥向說丟菜的那人,好笑的說道,“你丟的是白菜,我吃的又不是白菜。”

那人根本不知道南輕言吃的什麼菜,聞言被噎住,求助的看向秦李氏。

南輕言吃的確實不是白菜,而且和屋後的苦野菜也不一樣,秦李氏叫不上名字來,聞言隻好抿唇不做聲。

家裡這時走出來一大三小幾個人影。

秦亦州牽著大寶,給了大寶一個鼓勵的眼神道,“去吧。”

“嗯。”

大寶點點頭,眼裡滿是孃親受了委屈的心疼。

他手裡端著一個灰撲撲的破瓷碗,走到那些咄咄逼人的大人麵前,奶聲奶氣道,“各位爺爺奶奶,你們看看,我們吃的是你們丟的菜嗎?”

丟白菜的鄰居上前看了一眼,心虛的搖頭,“不是不是,搞錯了,我家冇種過這種菜。”

其他鄰居也湊過去看,看到碗裡的菜色澤鮮綠,將破瓷碗都襯托的高檔幾分,還散發出他們從來冇在其他菜上聞過的香氣,紛紛表示不認識這種菜。

“秦李氏,你是不是誤會你侄子媳婦了?”

人群中有人低聲道。

秦李氏眼見鄰居的風向變了,衝進自己家,把秦牛炒的野菜拿了出來,氣呼呼大罵,“你們瞎了眼了?

那屋後的野菜炒出來是這個樣子,她一看就是偷的地裡澆水施肥的嫩菜。”

南輕言勾了勾嘴角,不屑道,“切,那隻能說明你手藝不精。”

與此同時,大寶眨了眨濕漉漉的鹿眼道,“各位爺爺奶奶,這真的是孃親摘的野菜,孃親炒菜時確實花費了很多功夫,孃親給大寶做飯可辛苦了。”

鄰居心裡都明白,這話不假。

一樣的菜,在不同的人手下,確實能炒出不同的樣子。

再加上大家被大寶的話逗笑了,一瞬間忘了集聚在一起的目的,紛紛開始誇讚大寶乖巧懂事,會體諒孃親。

秦李氏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後槽牙咬的嘎吱作響。

今日她不光冇教訓到南輕言,還把自己搞得如此丟臉,她的梁子算是和南輕言結下了。

她將手裡的野菜扔給秦牛,看他的眼神更加怨恨,在心裡罵道,這個窩囊的男人,也不知道幫自己說句話!

就在她快要氣炸了的時候,身後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都圍在我家門口乾什麼?”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秦李氏聽著這個平時厭煩至極的聲音,此刻心裡陡然產生了依賴。

她趕緊跑過去,挽住秦周氏的胳膊,哭喊道,“我的好嫂子啊,你終於回來了,逆了天了,咱家小媳婦要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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