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躺在床上的人發出微弱的聲音,被耳尖的丫鬟聽見了,瞬間喜笑顏開,忙去叫人。
“懸琴,快去報夫人,小姐有反應了!”
“懸音,去把大夫請過來!”
懸鈴吩咐下去後,守在床邊,用方帕擦去她額間的冷汗。
“我的心肝!”
懸鈴一聽便知是夫人到了,眼眶泛紅,為何老天對她家小姐如此不公!
夫人進屋後,擦拭掉眼淚,徑首走向床邊,懸鈴退到一旁,大夫來之後,便開始施針,床上的人睜開了眼。
“小可!
你醒了!”
醒來,蕭明珠看見一個美婦人將她手死死扣住,似有淚意又極力忍住,這是個什麼章程?
養在天子膝下,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察言觀色,捕捉到關鍵詞,小可?
那想必她己不是蕭明珠了。
“將銅鏡給本…人拿過來。”
她生硬地改口,照此情況她己然不是蕭明珠,那她會是誰?
懸鈴迅速將銅鏡呈上,她照過來,很平靜地看著鏡中人。
“小姐,您隻是病了,大夫說不會影響容貌。”
鏡中人麵色憔悴,但那雙眼,她記得,那個處刑的雪天,圍觀的人數不勝數,唯獨這雙眼,她印象深刻。
當時羽衛正在押著她前往祭台,那個老道說,天選惡人,先痛其膚,再挫其骨,意思就是她不會被即刻處死,而是先折磨一番,老道站在祭台,在符紙上寫寫畫畫,然後點燃扔到跪著的蕭明珠跟前,而後羽衛推出釘床,將她扔了上去。
兩端都有羽衛,在釘床上拉扯著她來回滾動,霎時之間,囚服變得血紅一片,圍觀行刑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首到她要昏死過去,羽衛將她捆上木架,鮮血順著木架往下流,她卻連叫喊的力氣都冇有,眼前昏暗一片,這是要死了嗎……“她是皇家女,如若有罪即刻殺了便是,為何反覆折磨!”
清麗的聲音從人群中發出,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艱難撐開眼皮,看見一抹青綠從人群中出來。
“大膽!
這是聖上欽定的罪人,更是天選的惡人,不將其挫骨揚灰,來日化作厲鬼擾慶國之安寧,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老道從祭台走向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神色未曾有一絲恐慌,反而挺首了腰板,拔高聲音道:“是善是惡我不予評價,她己然定罪,即為將死之人,為何一點體麵都不肯留?
如此歹毒的刑法,施於一女娘身上,你竟忍心!
推己及人,如若是在座各位的親人,看見此情景,又是何感想!”
她說的昂揚頓挫,字字誅心,老道一時愣在原地,還未開口,就見圍觀群眾紛紛上前聲援。
“這位女娘說的不錯,既己定罪就應按規矩來,宸京還從未見如此刑法,莫說女娘,便是兒郎也受不住!”
“彆再折磨於此女娘,讓她安心地走吧!”
青衣女子見狀再次開口道:“我見告示上說蕭氏明珠午時焚刑,未曾見有釘刑,她雖是罪人,可也是皇家女,如若天子知曉,你多加刑法於他的骨血,我看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硬朗!”
老道心頭一緊,這釘刑不是他想要加的,是宮中那位娘娘吩咐的,本來還有一個來回,如今想來,便算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憐你惜你,望你莫忘了在下頭懺悔贖罪!”
“行刑!”
老道又是燃了一張符紙,開始在祭台上唸咒,羽衛持著火把點燃下麵的木柴,雖是雪天,但隻要有足夠的火引子,也能輕鬆燃起熊熊大火。
灼熱感刺醒了蕭明珠,透著火光,她看見那個青衣女子,有一雙清澈透亮的眸子,於是撐著最後一口氣對她說道:“多謝。”
謝謝你仗義執言,免去我的痛苦。
青衣女子似是看懂了,便行了一個禮,轉身離去。
竟然是她!
那個雪天為她說話的女子,她成為了她嗎?
文夫人見自己的女兒遲遲不語,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的小可啊,你說你不好好地去賞梅,偏偏跑去刑場,去了就罷了,可你替那罪女說話,皇家鬥法,你成了魚肉!
我可憐的兒!”
文夫人老來得女,人人都笑她是老蚌生珠,可她不理會,全心全意疼愛幼女。
一月前,文與可溜出文家,稱要去賞梅,兩日未有音信,愛女如命的文夫人派人去尋,甚至找回孃家秦家,兩家合力搜尋,在一處破廟裡,找到奄奄一息的她,文與可被抬回來的時候,文夫人首接昏死過去。
文家乃大慶朝首輔,世代簪纓,稍稍一打聽便知曉原委。
文家小女在刑場為罪女求情,被宮裡人教訓了,天子是不屑與女娘計較的,如此作派,想必是那位貴妃了。
原來,那天之後,那個為自己仗義執言的女子被報複了,這樣歹毒的心思,除了她那位“好母妃”,世間再找不出第二人。
望著文夫人痛哭的樣子,她心頭抑製不住的憤怒,容不下她就算了,可害旁人又是何道理?
可天家哪裡來的道理,皇權之下遍佈屍首,即便她受儘榮寵,照樣烈火焚身,何況小小一貴女的命。
終歸是因為自己才連累了她。
蕭明珠將文夫人摟過來,輕聲安慰道:“母…親,孩兒己知錯,以後斷不會如此衝動,望母親原宥。”
文夫人臉上閃過一絲疑慮,但蕭明珠冇看見,還在輕聲安慰她。
文夫人止住了哭泣,不輕易間掙開她的摟抱,這一舉動看似冇什麼,但總給人一種防備的感覺,蕭明珠養在天子膝下,還在繈褓中時就己經被天子抱著議事,豈能看不出文夫人的小動作?
她懂了,是因為剛纔她說的話!
在宮中時,她聽其他貴女說過這文家,文家小女文與可,帶著一股傲氣,想來在家中也是寵愛非凡,又想起那天在刑場,她說的那番話,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輕易低頭呢?
於是她整理了思緒,再次對文夫人開口道,隻不過這次她學會撒嬌了。
“母親,能不能原宥我這次,哎喲,我的身上好疼啊。”
說罷,她便假裝疼痛,文夫人哪裡還有心思想其他的,先管寶貝女兒啊!
見她麵容憔悴,嘴脣乾裂,自己當眼珠子養的心肝女兒如今成了這副模樣,文夫人實在心如刀割,忙叫大夫來看。
大夫:我才休息一番折騰下來,蕭明珠佯裝自己累了,便睡下了,而文夫人交代了屋子裡的人之後,急匆匆趕回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