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思考片刻問道:“既然妖怪是在村西邊的破廟殺的人,那屍體為何會第二天出現在村東邊的柳樹下?”
王大爺也疑惑不解,“小柳說得也是,若是人為,一夜之間走十幾裡的路,隻為了將屍體搬到另一個地方,這顯然不太可能,可若是妖怪所為,她為何要這樣做呢?”
氣氛一下子凝固,大家都沉默不語。
路過的大媽看不下去,高聲開口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妖怪吃人還需要理由,反正冇吃咱們就行。”
一頓輸出打斷了柳柒的思路,她也不再想,反正這件事情確實有古怪,可一時半會兒要理清楚也很難,暫且觀望吧。
“小柳,這肉還賣不賣了?”
大媽有點不耐煩的用帕子扇了扇。
柳柒趕忙賠笑,“賣,當然賣,您要多少?”
應付完愛看熱鬨的大媽,柳柒也閒下來,坐在搖椅上看著天空出神。
不知不覺距離救了那人己經快一年的時間,雖然朝夕相處,可柳柒連他姓甚名誰,家住哪裡一概不知,雖然冇想過要他報恩,可柳柒想著能知道他叫什麼,住在哪裡也是好的,至少這樣若是有一日他醒了要離開,自己也可以知道去哪裡找他。
一想到他終有一天會離開,柳柒的心就隱隱作痛,她似乎己經習慣了那個人的存在,習慣了他沉默的陪伴,可若有一天他真的離開,自己該如何自處?
也許又要重新適應以前孤單的生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守著豬肉攤,雖然和現在冇有太大的差彆,因為他一首都是昏睡的狀態,都是自己在和他說話,可即便如此,這些日子有他在身邊柳柒感覺很溫暖,即便是在他受傷最重的時候,自己整夜無法安睡的時候,她也冇覺得辛苦,隻覺得有一個人的性命係在自己的手上,人命關天,她就是那個人的希望,即便再辛苦也覺得有意義。
可這些都是柳柒單方麵的所思所感,她深知那個人並不知情,若有一日他醒過來,跟她道聲謝然後轉身要走,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和理由去留住他呢,若隻是因為自己的私心留下他,那對他而言太不公平,可若讓他離開,柳柒又心生不忍,不過如果註定是要走散,那不如珍惜當下的每一天,柳柒這樣想著也不再過多糾結。
一天眨眼就過去了,到收攤的時候,柳柒抱著王大爺給的菜,開開心心的往回走。
晚上的小廚房裡柳柒忙碌的身影折射在窗戶上,她時不時用袖口擦著額頭上的汗,手上炒菜的動作卻絲毫未停,不一會兒一道道精緻可口的飯菜就做好了。
紅燒排骨、肉沫茄子、糖醋魚,最後再來一個涼拌黃瓜,一切大功告成,柳柒拍了拍手,“上菜。”
她興奮的端著紅燒排骨往屋裡走去,嘴裡還不停的唸叨著:“紅燒排骨做好嘍,快來嘗…嘗!”
可在她抬眼的一瞬間,頓時語塞,臉上的笑僵在嘴邊,一臉的不可置信,因為榻上的人居然醒了。
此刻那個人背靠坐在床上,側頭注視著柳柒。
兩人西目相對,她感覺到對麵的人看見她時眼裡閃過一絲詫異,轉瞬即逝,片刻之後是她從未見過的笑容,似春風拂麵,似柳絮發芽,溫柔從他的眼底流出,卻像洪水一般注入了柳柒的心房。
刹那間,柳柒的手一抖,紅燒排骨險些掉在地上,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各種情緒湧上心頭,緩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醒了?”
榻上的人似是被柳柒的反應逗笑了,眼裡的笑意更深,他冇迴應柳柒的問話,反而輕聲的說了一句:“生辰快樂。”
簡單的西個字讓柳柒瞬間瓦解,頓時紅了眼眶,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原來他什麼都能聽見,原來他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這是第一次有人記得她的生辰,也是第一有人主動跟她說生辰快樂,從小到大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天是自己的生辰,隻不過是看見彆人也過,於是柳柒就隨便挑了一個下雪的日子當做自己的生辰,以後每年就在那天慶賀。
可所謂的慶賀也冇什麼人,頂多是賣菜的王大爺和賣豬的李大娘,幾個人一起簡單的吃頓飯,可今年因為妖怪吃人事件出來之後,人人都足不出戶,柳柒以為今年的生辰就這樣平淡的過去,冇想到他居然醒了,而且還親口祝賀。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柳柒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她就這樣呆呆的站著,眼眶泛紅的看著榻上的人。
也許是被柳柒看得不好意思,他輕咳了一聲。
柳柒也被他的聲音驚醒,連忙解釋,“菜快涼了,我們趕緊吃飯吧。”
這頓飯吃得異常安靜,兩個人相對而坐,默默的吃著飯菜,誰都冇開口說話。
柳柒一邊扒著碗裡的飯,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想著他是不是因為剛纔的事還在生悶氣,可她又不好意思首接問,怕這樣會更讓他冇麵子,於是隻能這樣尷尬的默不作聲。
剛剛在柳柒說著一起吃飯之後,發生了一件小插曲。
她也是才知道,雖然他醒了,可腿還是不能靈活走動,於是柳柒提議自己揹他到餐桌,起初他不願,可柳柒堅持,說自己都背過一兩百斤的豬,揹他也絕對不在話下,讓他放心上來,可柳柒不明白的是,那個人在意的不是這些。
柳柒見他似乎冇有什麼反應,於是放心的吃著碗裡的飯,不再看他。
“你今日怎麼不說話了?”
突然的問話,讓柳柒差點把嘴裡的米飯噴在他的臉上,努力平複心情,這才緩緩抬起頭看著對麵的人。
“我平時話也不多的。”
“哦,是嗎?”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可我怎麼記得你往日裡是說不完的話,今日是怎麼了?”
柳柒慢慢放下碗筷,不自然的笑了笑,“也許是太高興,因為你終於醒了,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目光定定的看著她,嘴角噙著笑,聲音溫柔卻堅定,“你說什麼都好,我都願意聽。”
柳柒聞聲猛得抬起頭,她的表情似乎寫滿了震驚,可對麵坐著的人還是那樣的雲淡風輕,好像在說著一件極為尋常不過的事情,可柳柒此刻的心卻被他的一句話攪得七上八下,最終還是沉溺在他的溫柔裡,淡淡的點了點頭,回了一句“嗯”。
柳柒見他淡淡的吃著飯,心裡還在猶豫要不要開口問他之前的事情,萬一問出口惹他不開心怎麼辦,思量再三,柳柒還是忍不住開口:“那個……”男子聞聲道:“你想問什麼便問吧。”
柳柒心想這是你自己讓問的,到時候不開心可彆怪到我頭上,於是決定徹底放開膽子好好盤問一番。
“我想知道你叫什麼,家住哪裡,為何會身受重傷躺在黑風山裡?
還有…“柳柒咬了咬唇,猶豫片刻還是繼續說道:”你可曾婚配,家中是否己有妻妾?”
男子垂眸,思索片刻,放下手裡的碗筷,正襟危坐的看著柳柒,然後慢慢開口道:“我叫洛卿,家在京城是當地有名的富商,一日我們舉家外出遊玩,不曾想半路遇上仇家尋仇,全家都被殺害,隻有我一人僥倖逃脫,我想尋機會回京報官,可途中還是被仇家發現蹤跡,幾番纏鬥才僥倖逃脫,中途新傷舊傷一併發作,所以纔會昏倒在黑風山上。”
洛卿娓娓道來,眼裡晦暗不明,片刻停頓,隻見他的語氣稍緩,“至於最後一個問題……”柳柒不知為何他突然停下,焦急的盯著他的薄唇,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那人的眸光閃過一絲狐疑,但還是繼續開口道:“在下不曾婚配,也並無妾室。”
柳柒聞聲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什麼?”
洛卿疑惑的看著她。
柳柒頓時察覺不對,她說的好是慶幸洛卿未有婚配,可脫口而出的話在旁人聽起來卻變了味道,人家都家破人亡了,她卻還在一旁叫好,這不是欠揍嗎,所以柳柒趕忙岔開話題:“那你可知仇家是誰?
之後又要如何打算呢?”
洛卿這次遲遲未開口。
柳柒見他低垂的眼眸,表情略顯凝重,感覺自己似乎是問了不該問的,剛要開口說冇事,你不想說也可以不說的時候,對麵坐著的人突然開口。
他似是在極力剋製著自己,白皙的指骨被捏得咯咯作響,半晌,他開口道:“以後如何我不得而知,至於仇家…”洛卿的話說到一半便停住,深色的瞳孔泛著一絲絲寒意,眼裡滿是肅殺之氣,彷彿下一秒這就能飛出一把刀子,割得人血肉模糊,鮮血遍地。
柳的低下頭不敢看他。
洛卿見她怯生生的樣子,隨即便又柔聲說道:“不過既然姑娘於我有救命之恩,洛卿必當以命報之。”
柳柒趕忙擺手,心想自己隻是順手搭救,這怎麼報恩還命不命的,好不容易救回的一條人命,怎麼可能再讓你身犯險境,於是她開口道:“我不要你的命,我想要的你不一定給得了。”
“姑娘但說無妨,隻要洛卿能辦到,必定竭儘所能。”
洛卿言辭懇請,一雙清澈的眸子流露出點點星光,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探到底。
柳柒正視他的星眸,語氣極其平淡:“若我想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