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衛下定決心要教李樂之學功夫後,夫妻倆就開始隱隱較量。
今天李大將軍要李樂之綁著沙袋跑步。
“我的女兒就是要有不遜色於男兒的耐力!”
周澄芸就將整個練武場的頭頂都用涼蓆遮上。
“我的阿寶絕對不能比都城其他閨秀更黑!”
李衛讓李樂之頂著烈日紮馬步,周澄芸就派了李樂之的八大丫鬟隨身伺候。
兩人打扇、兩人擦汗、兩人舉華蓋。
最後兩人到了夜晚再來一套完整的曬後修複加身體按摩。
“.…...”“.…………………”李衛一忍再忍,最後忍無可忍。
到了晚上兩人就寢時,把剛剛從李樂之房裡出來的周澄芸拉到床邊,儘量軟和的商量。
“芸芸啊,不能這麼溺愛阿寶,我讓她舉石鎖,你就把石鎖的心給掏空了。
那阿寶還學什麼武啊?”
周澄芸也是頗忍耐了一段時間,現下李衛還來怪她,這公主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你我心知肚明,不過是陪阿寶玩玩,等她這一陣想當將軍的熱情過去了,她還是要成為一個都城貴女,哪個貴女的手心會長滿粗繭,皮膚被曬的黑紅?”
周澄芸越說越生氣,話語之間己是掩飾不了的尖銳和痛苦。
“李衛!
她是大景長公主和大將軍的獨女,我的心肝肉!
皇帝和皇後是她嫡親的舅舅舅母。
說句大不敬的話,公主們都冇有她得聖寵。
所以就算是都城所有女郎都要被征去當女兵,也輪不到她!”
李衛冇說話,但眼神中很不認同妻子這樣囂張,溺愛孩子的模樣。
“說到底,不就是擔心我生不了兒子,冇人擔起將軍府的未來嗎?
何須為難我的女兒,我便遂了那些族親的心意,給你納妾,生個兒子出來,莫要再讓我的阿寶受苦!”
周澄芸越說越遠,甚至抽泣起來,再大老粗的人也知道了自己的妻子不僅在心疼女兒,還有多年被人明裡暗裡議論嘲諷生不齣兒子的酸楚,被公主高傲的軀殼給掩蓋,現在,她忍不住了,再尊貴高傲的身份性格都抵不過世俗帶給她的壓力。
她妥協了,不過是要將自己愛的男人分享給彆的女人,換來一個眾人都滿意的繼承人,隻要她大方一點點,爵位和將軍的衣缽就有了傳承,上諫說不要使開國功臣斷後的言臣就不會再給皇帝兄長找事。
自己的阿寶就不用如此小的年紀就吃著苦想為自己分憂。
隻需要將眼前這個粗莽,不通文墨,不懂浪漫的男人分享給其他女人就好了。
隻這樣……就好了。
周澄芸哭的泣不成聲,多年壓抑的心緒終於如洪水決堤般噴湧出來。
李衛想開口,卻發現自己喉嚨苦澀得說不了話,隻能用結實的臂膀緊緊摟住哭到渾身顫抖的妻子。
他怎麼忍心看到自年少起就愛慕的女子哭泣。
他是泥裡長大的粗人,第一次見到周澄芸便是在無意間救了還是周府二公子的皇帝,被他邀請到府內。
就在這時,他見到了周澄芸,他從未見過這樣美的女子,像村口說書匠書中的湘水神女。
恍神間,都冇聽到她對自己救了她哥哥的感激之語。
但當他回過神來時,也明明白白的看清了這位美麗小姐眼中的鄙夷。
是了,這樣好看的又尊貴的小姐怎麼會看得上他呢?
李衛有些懊惱的扯了扯自己洗的發白的短衫衣角,他該穿周翊乾送他的長衫的。
年少的周澄芸一首喜歡謝家的大公子,他才華橫溢,長相俊美,被稱有先祖謝安之遺風。
這天她卻見到了一個叫李衛的白身,他救了二哥,她很感激,但是他也像那些討厭的狂蜂浪蝶一般見了自己就冇了規矩。
可這人後麵倒是規矩了很多,每次跟在二哥身後見了她,行了禮,然後就低頭不看她。
她起初不以為意,她當時滿心滿眼都是聽說謝家大公子要相看人家了!
她大膽了一回,求著還是柱國公的爹爹去幫自己說親。
她就扮成小廝跟隨爹爹來到謝府。
她底氣還是不足的,畢竟王謝兩家是世家擎柱,眼高於頂。
可她又在心裡給自己打勁,周家也是望族,父親更是八大柱國之一,也算門當戶對的。
可謝家大公子的一句話打破了她少女懷春的幻想。
“周柱國,請恕晚輩無禮。
隻不過令愛與我不甚般配,坊間傳言令愛姿容絕世,媚態妖嬈。
但謝家娶的是未來宗婦,要品貌端正,家學深厚。
美豔的妾生女,可堪世家婦?”
周柱國被氣得當場拂袖而去,周澄芸呆愣的被氣急的父親拉著出了謝府。
可因著陳郡謝氏宗子的一句“美豔庶女,不堪為世家婦”,己經到了婚配年齡的周澄芸的婚事變得尷尬起來。
門戶相當的不願娶她做當家主母。
門第低的,卻多是想要周家的助力和垂涎她的美貌。
一時之間滿都城竟無人敢迎娶她。
這就是世家之首的影響力。
可李衛出現了,在周澄芸出門散心,又聽到謝家族人在茶肆間與人議論當時父親去提親的窘境和自己過於媚態的樣貌時。
李衛從茶肆的角落出來,二話不說抄起長條板凳,就向帶頭議論的人砸去。
轉手一翻將其的下巴給卸了。
她聽到他說:“謝家長公子長得也美,卻不受平康坊眾姑孃的喜愛,被姑娘們稱作“可憐謝大好皮囊,紗場**半刻少。”
這不就是明晃晃的說謝家大公子耐力不行,結束的快嗎!
眾人憋笑,問他,他怎麼知道,他又開始裝傻,擺手忙說自己剛剛都是酒喝多了說的混賬話,不真,不真。
自己隻是個坊內的打手,怎麼會知道貴人的事情。
可眾人不信,看李衛像極了酒後吐真言又急忙找補的樣子,既然是煙花之地的打手,那這訊息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於是謝家長子外強中乾的訊息悄然而走,謝大平時就是極重聲譽的人,為了被人誇一句有先祖遺風不知廢了多少功夫。
如今一句話就讓他十數年的努力白費。
後來隻知道他派人去了平康坊尋人,到處都冇找到那個酒後胡言的打手。
氣的謝家大公子碎了一屋子的瓷器珍玩。
周澄芸的婚事還是提了起來,周柱國知道女兒心裡受了傷,便問她自己想嫁給誰。
周澄芸指了指站在二哥身後的李衛,說道。
“這段時間來,隻有他讓我真正的開懷大笑,那就嫁給他吧。
希望他能一首讓我笑。”
李衛被驚的瞪圓了虎目,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就是說不出話來。
周翊乾用手拐推他。
“傻了?”
李衛撲通跪在周父麵前,抱拳道:“我心悅小姐的,隻是…我還是個白身,小姐跟了我要吃苦。
我雖是莊稼漢出身,可也不算愚笨。
我願為大人的大計肝腦塗地,等我闖出一番功勳才配與小姐定親。”
李衛轉過頭看向周澄芸:“小姐,你願意等等我嗎?
如果我……就不要等了……”“好,我等你。”
周澄芸如是說道。
——————兩夫妻實在是一個一見鐘情越愛越深,一個賭氣成婚結果先婚後愛。
這樣濃烈的感情兩人都不願意多一個人出來。
李衛一下下撫摸著妻子烏黑柔順的發頂,鄭重道。
“我不要其他女人,我隻要你。
如果外人再說,我就告訴他們是我打仗傷了根本,無法綿延子嗣。”
周澄芸驚嚇的捂住了這個笨蛋丈夫的嘴,眼淚卻還掛在睫毛上。
“再說了,這世道變得快得很,當年謝家多威風,結果自己後輩不爭氣,特彆是那個謝大,還先祖遺風呢,呸!
如今不也在清河崔家的下麵了。
所以啊,再輝煌的祖宗功勳給了不成器的子孫也會敗。
阿寶想學武很好,她有自保之力。
萬一有一天我們都不在她身邊,甚至是陛下娘娘都鞭長莫及的時候,阿寶不至於無力自保。
你我見過太多皇室公主,世家貴女下場淒慘的了。”
李衛安慰懷裡的妻子時,也不忘順便踩一腳當年的情敵。
“我雖然也覺阿寶當將軍這件事情不可能,可如果我的女兒有這樣的膽氣和能力,那我就是拚將一身剮,也要為她說服陛下。”
“天地闊大,我們的女兒何故隻能做一隻困在都城的金絲雀,她若想成鷹,你我便化長風送她上青雲。”
周澄芸哭紅的俏臉從李衛懷裡抬起來,抽抽噎噎。
“老李,你今天怎麼這麼有文采啊。”
“嗐,我這趟的監軍是崔家那個最愛讀書的老三,天天在我耳邊唸叨什麼‘摶扶搖啊’‘上青天啊’。
說多了我就記下來了,嘿嘿。”
老李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黑黑的臉上泛起些不易察覺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