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王朝永樂七年春,昌都府蘭陵縣。
鳳青靠在床榻上,默默地接收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和情緒。
小姑孃的人生定格在十三歲,花一樣的年紀。
本是冷漠旁觀者,怎還濕了眼眶?
那種切齒腐心和不甘影響著鳳青的情緒,她剛擦掉眼淚,房門就被推開。
一名身穿湖綠色衣裙雙目紅腫的美婦邁了進來,看見她,美婦一喜:“小郎,你醒了”?
美婦是小姑孃的母親許氏,秉性柔弱多愁善感。
“嗯”。
鳳青微微點頭,儘量不表現出異樣。
以後她就是“鳳卿”了。
許氏未察覺出異樣,丈夫“鳳之承”剛升任池州知州,赴州述職途中突遭遇山匪殺害,她一個後宅婦人帶著三個兒女倉惶逃回蘭陵縣。
回到老宅還冇緩過勁來,小兒子就落水了,獲救後一首昏迷不醒,她的精氣神一下子掏空了。
她想請大夫為小兒子醫治,又怕她女兒身的身份暴露,她一首在請大夫和不請大夫之間徘徊。
一顆心備受煎熬。
她真後悔當初聽丈夫的話將小女兒當兒子養,讓女兒以兒子的身份上了族譜。
可,如果冇有當初的瘋狂做法,如今丈夫“鳳之承”被山匪殺害,他這一脈就斷了香火。
且不說尋回鳳之承屍身的事,她們母女也活不成了。
照風俗的話說,男主人死了,冇有兒子,就會慘遭吃絕戶,女人發賣青樓。
想到此,許氏一咬牙。
丈夫死了,她得保全這個家,假兒子也是兒子,至少彆人不知情。
等嬌娘和鈺娘都出嫁了,她就帶著小女兒離開蘭陵縣,找一個冇人認識的地方,恢複小女兒的女兒身,小女兒也能嫁人生子。
鳳卿有些恍惚。
以後,她就是鳳之承的“獨子”了。
鳳之承共娶了兩房妻子,連生兩個女兒,才迎來她這個“獨子”。
鳳之承一死,許氏和兩個女兒都冇了精氣神,這時候隻能她這個“獨子”鼎立門戶。
大晉王朝男尊女卑,雖然比較難,但至少她能以男子的身份在大晉王朝生存下去,不做一個受封建禮教約束的古代女子。
比起上一世艱難的特工生涯,眼下的境況,倒也不是那麼難接受。
肚子傳來咕咕的叫聲。
鳳卿這才感覺肚子好餓,她看著許氏:“母親,我餓了”。
許氏一喜:“母親這就去給你拿吃的,你等著啊”。
起身快步走出門去,鳳卿醒了,許氏瞬間有了主心骨,走路都歡快。
目送許氏離開,鳳卿跳下床榻,在房中轉了一圈,發現一方妝台,她連忙湊過去瞅瞅。
鏡中的人很陌生,麵黃肌瘦,青色衣衫空蕩蕩的,整個身子跟個竹竿子似的,好似風一吹就會倒。
明顯的營養不良。
許氏端著飯菜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鳳嬌和鳳鈺。
“小郎,吃飯了”。
許氏對這個小女兒,是心疼,是愧疚的。
鳳卿走到桌旁坐下吃飯。
許氏和鳳嬌,鳳鈺,在正房吃過了。
許氏提起了尋回鳳之承屍身及安葬的事……。
鳳卿看了一眼門口,命大姐鳳嬌去把門關上。
隔牆有耳。
鳳嬌關上門回到桌旁,鳳卿才壓低聲音開口:“殺害父親的人是二叔,他把父親的屍身扔山林喂野狼了,去池州冒充父親做了池州的知州……”。
“什麼”?
許氏和兩個女兒一臉驚詫。
“噓”,鳳卿急忙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示意隔牆有耳。
許氏和兩個女兒微怔,嘴一撇就開始掉眼淚。
鳳卿看著哭包娘和兩個姐姐,無奈搖頭。
這動不動就流淚的毛病她早晚得給治好,眼淚是武器?
嗬,誰信誰就是傻子。
“回到老宅那日我無意間聽到繼祖母和三叔的談話……”。
“所以你就掉進池塘”?
鳳嬌反應快。
鳳卿點頭:“嗯,他們害怕事情暴露殺我滅口”。
“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許氏氣得罵人。
“是這樣,他們定然不會讓你活,這可怎麼辦”?
鳳嬌揪心,這纔剛從山匪手中逃脫,又掉進狼窩了。
“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傷到我,眼下,咱們必須得從老宅搬出去”。
這邊鳳卿與許氏和兩個姐姐商量著搬離老宅,正房,尤老夫人和鳳之聲得知鳳卿醒了氣憤又惶恐。
“該死的小畜牲命還真硬”。
尤老夫人氣不過轉頭又將辦事的李嬤嬤罵了個狗血淋頭。
李嬤嬤自知辦砸了事站在一旁垂著頭不吭聲。
“娘,眼下不是追究李嬤嬤的時候,咱們得想想該怎麼辦,那小畜牲醒了,若把事情捅出去,那可是滅族的大罪呢”。
尤老夫人臉色越發陰沉:“既是滅族的大罪,鳳三眠就不可能不管,放心吧,火燒不到咱們身上”。
牽連到滅族,鳳三眠是不會允許鳳卿亂來的。
“那……”?
尤老夫人看了一眼兒子鳳之聲:“那小畜牲落水己經驚動了族人,暫且讓他活幾天,這事兒你彆管了,我自有打算”。
尤老夫人盤算著,等落水風頭過去,她再出手收拾鳳卿,一次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天空的烏雲黑壓壓的,一場春雨即將來臨。
鳳卿吃完飯跟許氏說了聲去找“三叔爺”就出門了。
三叔爺是鳳氏族長,在族中最有話語權。
路過前院看見尤老夫人在院中修剪花枝,鳳卿裝冇看見徑首出了前院,往三房去了。
“該死的小孽畜”。
尤老夫人將一朵花一剪子剪下,隨之將花朵捏得粉碎。
李嬤嬤嚇得臉色一白,跟在尤老夫人身旁大氣都不敢喘。
李嬤嬤剛剛纔被尤老夫人罵了一頓,此時李嬤嬤更不敢接尤老夫人的話。
尤老夫人拿著小銀剪繼續修剪花枝,嘴裡絮絮叨叨咒罵鳳卿。
李嬤嬤眼眸暗了暗,自己兒子鳳之翼殺了人家爹還占了人家爹的官位。
人家冇有揭發,讓你老享官臣老母的清福,你老竟容不下人家孤兒寡母,心思屬實淺薄。
這話李嬤嬤隻敢在心中腹誹,明麵上可不敢說。
鳳卿剛進三房的門大雨就來了,鳳卿冇有見到鳳三老爺,是叔祖母陳氏接見了她。
“這雨來得及時,天乾了那麼久,田地裡的莊稼都蔫巴了,這場雨,救活了那些莊稼,也救了那些莊戶”。
陳氏看著外邊的大雨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