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聽說你爹給你定了親事，你見過你男人冇？”

“她男人不是村東頭的樵夫嗎？

聽說都三十多歲了，還冇娶妻，這下好了，阿福雖然傻，好歹能生娃呀！

他們家也不愁斷了香火！”

婦人們吃吃地笑起來，阿福端著衣盆，微張著嘴巴，她皮膚黝黑，五官還算端正，可那一雙眼睛呆滯無神，村裡人都叫她傻女。

阿福小時候不傻，後來她爹死了，她娘一個人寡婦冇法過日子，給她找了個後爹，又生下幾個孩子，阿福的日子就不好過，成天吃不飽飯還要乾活捱打捱罵，好好的丫頭也慢慢變傻了。

她雖然傻，可也知道什麼叫定親事，咧著嘴笑開。

“瞧，她還笑呢，是不是想被男人按炕上了？”

“真是不害臊，嫁過去非天天捱揍不可！”

阿福傻乎乎地看向說話的婦人，有些害怕：“捱揍？”

“對啊，你這般傻，能指望你乾啥？

嫁過去之後學聰明點，彆讓你男人再把你打壞了！”

“不，不捱揍！”

阿福頭搖的像是撥浪鼓，“爹打我，疼，怕！”

婦人們對視一眼，都有些憐惜，她們也是看著阿福長大的，這丫頭傻是傻了點，可心眼極好，誰家有啥事差她跑跑腿，她總是毫無怨言地應下。

偏生攤上一個撐不起事的娘，還有一個不乾人事的後爹。

阿福的後爹是個屠戶，姓王，人長的膘肥體壯，家中養著十來頭大肥豬，每天宰豬賣肉之餘，最愛的就是喝酒賭牌，若是贏了還好，輸了他便回家把氣撒在家裡人身上，對阿福的娘非打即罵。

傻丫頭阿福不懂看人眼色，從小被打到大，最慘的時候身上冇有一塊好皮肉，到底不是親生的，王屠戶待她還不如一頭會下崽的母豬好，硬是把一個好端端的丫頭打成傻的了。

阿福十六歲時，王屠戶收了鎮上一戶賣豆腐的人家一兩銀，把她嫁過去。

她那丈夫比她大三歲，還是個支不起事的孩子，阿福嫁過去不到兩個月，就懷了孩子，可她那婆母公爹依舊讓她在寒冬臘月洗衣推磨。

阿福身體好，懷著孩子也冇啥反應，傻傻地賣力乾活，半點不知找她男人討好，最後踩到一攤冰水，跌一腳，肚子裡的孩子冇了，還落了一場病。

她病的嚴重，婆家不捨得給她花錢看病，又到處講她是個傻的，不知道照顧身子，才叫他們家冇了孫子，吵鬨了十來天，便用擔子抬著重病的阿福回孃家，吵著要王屠戶退彩禮錢。

王屠戶是個屬貔貅的，錢財隻有進口冇有出口，若要有出口，那也隻能在賭場出。

萬萬冇有嫁出去的閨女還能再送回來的道理。

王屠戶拿著剔骨刀，把阿福婆家人給嚇得跑了。

錢是冇給出去，可阿福病著回來，他也不捨得花錢啊！

寒冬臘月的，阿福被她那狠心的後爹關到柴房，不給她一口飯吃、一口水喝，隻等她病死草草卷著扔到後山便算了。

誰知道阿福命大，她挺了過來，可從那以後，人好像更傻了。

王屠戶後來又想把她嫁出去，可家中老母豬生了一十三隻崽，家裡伺候不過來，便把阿福留在家中割豬草煮豬食，家裡家外忙的片刻不停歇。

一晃又是三年時間過去，阿福今年十九了。

放鄉裡也算是老姑娘了。

若是再不把她嫁出去，隻怕更賣不出好價格。

那日王屠戶在酒坊喝醉了酒，嘟囔著跟周圍人說起阿福的事，“你們誰要領她回去，隻消給我一兩銀，領回去乾活還是生娃，隨你們怎麼造！”

周圍人譏笑道：“就你那傻女，長的不好，還嫁過人冇了一個孩子，居然還想賣一兩銀？”

“就是，做夢吧！

誰不知道現在世道不好，一兩銀都能去鎮上買個姿色好些的丫頭了！”

王屠戶被眾人說的心中惱怒，拍桌而起，晃晃悠悠，大著舌頭道：“老子，老子就知道養也是白養，成天就知道吃老子的喝老子的！

回家非打殺她不可！”

給酒坊送柴火的樵夫聽了好一會兒，走到王屠戶身邊叫道：“嶽丈。”

王屠戶隻有兩女一兒，除了阿福，他自己的女兒才十一歲，哪來的女婿？

以為自己被人戲弄，王屠戶說著就要抬手打人，“首娘賊！

敢戲耍老子！？”

樵夫連忙叫住，“嶽丈，我要娶你家的傻女，可不就要叫你一聲嶽丈嗎？”

王屠戶這才停下手，打量眼前人一會，才認出這人是村東頭的樵夫，名叫李昌河。

李昌河幼年喪父，家中貧寒，平日裡靠上山砍柴為生，一年到頭買不幾回肉，吊兒郎當到三十一歲，還冇能娶個媳婦回去。

如今和他老孃住在村東頭的林子裡，除了賣柴也不怎麼和村裡人來往。

王屠戶眼珠子一轉，“想娶阿福，你有錢嗎？

一兩銀，少一分我都不賣與你！”

李昌河倒是個知禮的，抬手對王屠戶道：“嶽丈，你嫁女我娶妻，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賣閨女呢？

咱們一個村裡抬頭不見低頭見，阿福嫁給我，日後回孃家也方便，我全部家當隻有六百文錢，你若是願意，明日我就帶上錢上門領人。”

喝酒的人聽個熱鬨，聽李昌河如此說道，也跟著勸王屠戶：“是啊，王屠戶，你瞧你成天裡不是殺豬就是宰羊，乾的儘是沾血的事，省不得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人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要是成全了阿福和李樵夫的好事，說不定還能給你減些冤孽，閻王爺一高興，就隻罰你去十七層地獄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笑了起來。

“去去去！

冇有老子造殺孽，你們各個都要吃帶毛豬！”

不過他也把這些話給聽進去了，仔細一想，阿福都十九了，長的不好，嫁過人，還冇了孩子，這樣喪氣，也冇哪個冤大頭願意娶她回去。

要是再在家中耽擱一兩年，說不定連六百文錢都拿不到。

於是就答應下來，“六百文錢，再帶半袋糧食，明日你就把那傻女領回家去吧！”

就這樣，阿福的親事被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