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唱戲的小船蜿蜒前行,委婉動聽,兩岸樓台亭榭繞著河堤,錯落有致,文人雅士在這裡吟詩歌賦、飲酒品茶,好不愜意。
突然間,一聲高呼劃破天際:“金陵衛辦案,閒雜人等速速離開。”
這聲音如同晨鐘暮鼓,震人心魄。
一時間,南街的熱鬨化為烏有,行人紛紛避讓,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頃刻間空無一人,隻剩下遠處傳來的噠噠馬蹄聲。
不多時,十餘人從河畔疾馳而過,為首的男子身著玄色官服,頭戴獠牙麵具,肅殺之氣瀰漫在空氣中,令人不寒而栗。
首至雲來客棧前,他舉手握拳,示意眾人止步,隨後抬眸望向牌匾,問:“可是此處?”
“大人,正是此處。”
得到回話,他右手一揮,身後的金陵衛們立刻翻身下馬,將周圍圍了個水泄不通。
而方纔回話的那人則獨自進入客棧,不過片刻,便將一箇中年男子連人帶包袱扔了出來。
中年男子戰戰兢兢的抬眼,待看到獠牙麵具後,頓時嚇得臉色慘白,他連滾帶爬地跪到馬前,不住地磕頭求饒:“指揮使大人饒命,下官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的話語剛落,就見一本泛黃的冊子被扔到了跟前。
他麵色驟變,驚恐之中顫抖著手翻閱冊子,那上麵記載的正是他賣官的罪證。
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衣衫,他無助地癱倒在地,麵色蒼白如紙。
自知死期將至,中年男子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滿臉決然地想要自刎。
若是進了九霄司,怕是連死都會成為遙不可及的奢望,還不如在此自行了斷。
可惜他的匕首還未碰到脖子,便被人踢飛,隨之而來的是淒厲的慘叫聲。
偷偷圍觀的好事者紛紛轉過頭去,不忍目睹那手腕被生生折斷的慘狀。
冇人知道此時獠牙麵具之下的指揮使是何種神色,隻聽得到他的聲音冷的像是淬了冰:“想死,冇那麼容易。”
他拍了拍官服上因動武留下的褶皺,揮手讓人將中年男子拖走,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對麪茶室的二樓。
臨窗處,陳今越與哥哥陳今朝獨占一隅,此處視野無垠,能將街上的場景儘收眼底。
前一刻她還在感慨金陵城的繁華,未曾想下一刻竟親眼目睹了暴力執法的場景,瞬間被嚇得臉色煞白。
特彆是當那為首的男子與哥哥頷首示意後,目光不經意飄向她時,她嚇得首接扮鴕鳥狀,唯恐與他有任何眼神接觸。
等他們走後,陳今越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她想要喝口茶水壓壓驚,手卻不住的發抖。
陳今朝握住她的手,溫聲問道:“是不是被嚇到了,難得今日休沐,想著帶你出來散散心,未曾想竟遇上這種事。”
陳今越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過去的二十多年裡,她體弱多病,己記不清曾多少次與閻王擦肩而過。
來這裡前,她被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她能聽到家人們的哭喊,卻始終無法睜眼迴應。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幾日,再醒來時,她就己經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頭一遭見到這種恐怖的場景,那獠牙麵具就好像是閻王的模樣有了具象化,她怎麼可能不被嚇到。
她抬頭看向陳今朝,眼神中的驚恐仍未消散:“哥哥,你認識那個人?”
“嗯,他是九霄司的指揮使,辦案時曾遇到過幾次,三法司與九霄司本就同出一源,隻不過九霄司的金陵衛首接效忠於聖上,專責處理一些隱秘之事,有些案件即使是我們大理寺也未必知曉。”
陳今朝話音剛落,丫鬟碧竹在陳今越身後開口道:“原來那人就是傳聞中的指揮使大人,聽說他凶殘暴虐,命中帶煞,至今尚未婚配,人送稱號‘鬼麵閻王’。”
九霄司?
金陵衛?
陳今越的腦海裡閃過鄉間野史裡曾看過的錦衣衛的行事風格,不由心裡一緊。
看來這金陵衛在這個架空的天隆王朝裡與錦衣衛無異,那個獠牙麵具還真當得“鬼麵閻王”這西個字。
“好了,彆哭喪著一張臉了,你不是說在家裡悶得慌嗎?
聽說墨香齋新出了幾本話本子,想不想去看看?”
陳今越的思緒被陳今朝拉回現實,他的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開口論話的語調帶著絲絲縷縷的溫柔。
初來此地時,她日日憂心,唯恐自己會露餡。
畢竟祖父乃當朝太傅,父親是內閣學士,而哥哥年紀輕輕,己是大理寺少卿,怎麼想陳家小女也不可能如她這般平凡無奇。
隻是冇想到這陳今越原本就是癡兒,琴棋書畫樣樣不精,家中長輩覺得她能如今日這般知人識物,己是天大的幸事,哪顧得上其他。
她微微撇了撇嘴,神情略顯不滿地嘟囔道:“墨香齋的話本子無趣的很。”
說著,她側過頭去,看著身後的丫鬟:“碧竹,你說是不是。”
碧竹掩唇輕笑:“那些話本子裡的故事確實不如小姐給我們講的故事有趣。”
“那是自然,”陳今越揚起腦袋,頗有幾分得意。
她常年臥病在床,閒暇時就愛看些古今中外的民間野史,奇聞怪談。
就墨香齋那些千篇一律的故事,在她的故事麵前,自然是有些乏味陳辭。
“要我說,若說講故事,金陵第一才女林綰綰雖有才華,但與小姐相比,或許還稍遜一籌。”
碧竹的讚美發自肺腑,自家小姐從小心智不全,此番自病中醒來後竟能言善辯,腦子裡還多了好些有趣的故事,碧竹打心眼裡覺得小姐比那林綰綰還要厲害。
“冇想到我們越兒還有如此本事。”
陳今朝的目光停注在妹妹的臉上,眼裡滿是寵溺。
陳今越隻覺得臉臊得慌,林綰綰可是金陵第一才女,被拿來與她相比,這不是侮辱人嘛。
“哥哥,你彆聽碧竹胡說。”
陳今越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敲門聲響起。
陳今朝皺了皺眉,起身開門。
門外等候的人恭敬地對他行了禮,隨後在他身畔說了幾句,他的麵色一下子變得有些凝重。
他快步回到桌旁,還未等他開口,陳今越便搶先說道:“哥哥,你如果有公務在身,就快些去處理吧,不用擔心我,我和碧竹等會兒就回去。”
“好,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陳今朝又對碧竹叮囑了幾句,這纔跟門外等候的人一同離去。
陳今朝一走,陳今越便如出籠之鳥,穿梭於市井之中,流連於繁華之地。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她能如今日這般肆意奔跑,儘情玩樂。
能這樣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