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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誰不年少(上)

少年十八有九,身長一尋,縱馬踏疾,性揚瀟逸,與三五人同趣,好不似春時雨後舒展的藤蔓,肆意橫行,青衫濺花,垂絲破風,所行皆是君道,過聞儘餘朗聲……“齊羽,陸試問,今日春光正好,吾等幾個就來比比誰的馬兒先跑到郊外山坡,折下第一株海棠花者勝!

如何,可敢一試?”

說話的少年是秦嶄。

“好啊,秦嶄,練武你最行,不過這賽馬你可不一定比得過吾!”

吳文吳越都紛紛表示自己的馬技不孬。

“好啊,那就看看鹿死誰手!”

陸試問一機靈最先開跑。

“哎哎……陸試問不帶耍賴的!”

“哈哈……這小子也太賊了!”

“駕……”幾個少年紛紛縱馬飛馳而去,男兒們的樂子就是如此簡單,隻要提到誰先,個個就像撒了歡的兔子般。

少年名為齊羽,齊山縣尉——齊宗之子。

他身材修長,一身白衣勝雪,素淨簡約,並無過多花紋,肌白如玉,一雙眸子深邃有神,蘊藏無儘的智慧,長髮飄逸,儘顯得公子翩翩風度,如謫仙下凡,最令人心動的還是那抹如沐春風般笑,柔和朗月都遜色半分,不動聲色間便沁人心窩,你若是見過,此生腦海裡便再也不能忘了……齊羽自小聰穎過人,博強聞識,十六便一舉中秀才魁首,然此人心性自由奔放,不喜拘束,不畏世俗,每見父親為官處處受人製約,有可言不能言,有可為不敢為,上奉順下,無為而治,遙想當初初入官場的父親也是一腔熱血,誓要有一番作為,為一方百姓造福。

然,官場豈是他一小小縣尉可左右的,他不送禮便要被暗裡為難算計,他不阿諛奉承,乾得再好也輪不到他升遷,幾十年一首就是一個小小縣尉。

若是再敢多事,一眾身家性命全繫於他,長久打壓之下性子也就慢慢乏了,許多事便也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管不得也管不下,心裡再難受也無濟於事。

頂多在自己權力之下為民做一些小利小事以慰心安罷了。

因而齊羽早便對上京考取功名當朝為官失了意願。

若非如此,以他之文華考取功名如囊中探物一般來得容易。

與其得位不作為,不如人生快哉,故其好友,遊玩,享酒,也時常流連於煙花之地,與歌姬們成樂友,與友人們竹林閒致,不論何處皆可作文撫琴吟唱,他不喜階級,不談尊卑,以樂為和,以文為友,在此人眼裡縱使廟堂聖人與這素衣小廝自也無異,唯有樂趣使然,他內心是不興得那一套規矩的。

歌姬——曳姿,卿本佳人,奈何在十三歲時家道中落,原先也是富裕人家小姐,琴棋書畫樣樣了得,奈何世道弄人,昔日的才華成了而今的賣弄。

曳姿的外祖母乃是樓蘭血統,由此曳姿的樣貌也生得了幾分異域風情,她一襲血羅裙飄然婉轉,珠簾垂落雙側,那雙長長睫毛下的眼眸彎長魅感,麵龐精緻,高挺而秀氣的鼻梁與中原女子尤為不同,尖翹的下巴更是宛如一把勾心刀,一顰一笑便是風情,一舞一姿皆為妖嬈。

這也正是她成為落凡閣最盛風頭的緣由。

她還作得幾首詩詞,尤其聰慧,雖入風塵,卻伶俐老辣,更有一身拿捏場麵事況的本事遊刃有餘,但這些都是麵對那些風月人的時候。

同齊羽陸試問幾人的相處,對詞同歌,便成了她為數不多的樂趣,齊羽等人與其他男子不同,他們在一起互相尊重,對於曳姿乃是欣賞之意,不在男女之情,齊羽從不對她行逾矩之事。

在彆人眼裡她們或是不乾淨的,在齊羽看來都隻是命運的可憐人罷了。

曳姿雖知齊羽是個了不得的才子,但自知身份有彆,心中那份深深的愛慕便也隻得深埋,倒不如裝得個知音己是心足。

因此她也從不在齊羽麵前使那些個狐媚之術,每日他來,她都會溫好一壺燒刀子,自己還費錢準備幾碟他喜歡吃的蜜果,彈幾曲他愛聽的曲子,有時他來,即使不說些什麼話也能一呆許久。

曳姿也從不怪他誤了她的事,樂意靜靜伴著他,隻是管事媽媽每回看到他來,都討厭得緊,賞錢不多,時間又長,媽媽回回都要白眼搭上那麼幾眼,奈何不得他好歹是縣尉之子。

“你看,這崔媽媽剛剛又瞟了吾好幾眼呢?”

齊羽打趣的說道。

“懶得搭理她的,她隻是嫌奴家耽誤給她賺銀錢了,掉錢眼裡的老媽子罷了?

公子莫要見怪!”

曳姿一邊倒著酒水,一邊回道。

曳姿巴不得齊羽多來,好歹也能讓自己多幾分喘息。

“吾臉皮厚的很,倒是不怕她剜吾,不過,今日還得多留下些銀兩,免得姑娘受她潑皮!”

齊羽自然曉得這風月場上身為歌妓的曳姿並不好過。

“公子不必在意,奴家自有法子應付得來!”

曳姿早早受過了不少苦,剛來時反抗,剛烈,被罵,被打,被罰關,餓得幾日不死不活,那時的她單純剛烈,不會轉彎。

如今倒是曉得如何把捏人了,至少不會像從前那般倔,懂得了人事勢通,崔媽媽無非為錢,隻要她還要價值,懂得利用幾個有錢有勢的主維護自己,便是這崔媽媽再凶也不敢再難為她。

在這個場子裡混的,哪個不是人精?

曳姿雖是不喜但也無法,冇得幾分心思怕也是活不下去的,不過,她對齊羽自然是不同的,每日形形色色的男人見得多了,哪些是人渣子,哪些是正君子,哪能逃得過她的眼睛。

自然,齊羽這樣的性子本就是把雙刃劍,利是,此人才華無束,所見即所得,所成詩文縱然是他人無可比擬的;害是,如此的放蕩不羈在那些階級固化的人眼裡毀了規矩,便是最要不得的,因此齊羽的名聲自然也多是些不中聽的。

齊羽自幼衣食無憂,母親也是當地小有名氣的舉人之女,父親為官雖是不能大富大貴,但當個公子哥養的家底還是有的,小時身邊也有個婆子照料著,不過齊羽身上冇有公子哥的驕奢氣,這樣的才情,樣貌都是人中之龍。

若非不是他這隨性不羈的名聲傳得讓那些閨閣女子懼怕退避,恐怕說親的媒婆子們日日連門檻都要踏破,不過如今也好……這反倒是給他省了不少勞心事。

齊羽有西名自小同大的摯友,其一——陸試問。

陸試問父親是一小香料商,平日跟著父親經營店鋪,他聰慧能算,一手算盤在其手上撥弄得如魚得水,是個做生意的料。

在齊羽父親的齊宗的管治下,雖不說生意不算大,但也不會出現額外無故的稅收壓榨,每日得益還是較為可觀的。

陸試問長相略微文弱些,樣子清秀,性情機智洋溢,鬼點子也最多,嘴皮子利索,人情世故也很能應對,文章雖說不如齊羽橫溢,但也非泛泛之輩。

家中為商不可考取功名,也是讓他身陷無可奈何,不甘亦有。

其仰慕齊羽之才,每每和其一起飲酒作詩,胸中不平之意纔有所寄托。

“陸老闆,你今日這香料價錢是不是有些高了,你看著這貨色也冇往日的上乘啊?”

每日都會遇著幾個挑毛病講價錢的,這讓陸試問的爹煩惱得很。

“覃伯,李伯,您二位拿陸家的貨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出過岔子了嗎?

十裡八鄉都知道吾陸家香料貨真價實,價格優廉。

吾老爹是講究品質的人,他乾香料幾十年了。

若是他手中的香料您二位都不滿意,恐怕您呐隻能下江南去進料子了,這一來一回光這水路船費錢。

您二老啊,掂量掂量虧了大頭嘍。”

陸試問也煩的很,每日來拿貨還要嫌東嫌西的,故意貶低品質,他嘴皮子利索得很,一番話下來,把那兩位說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隻能又自圓其說的說道:“老陸啊。

你家兒子這口才,可真是個做生意的好料子哦!”

“哪裡哪裡,二位過獎了。”

陸爹也隻能笑著推說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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