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的家也是某單位的灰舊的家屬房。

家屬房前麵堆滿了雜物，連樓道上也堆滿了雜物，人走這些地方經過得非常小心，要不然隨時會被那些煤球染黑。

煤球邊小型的煤爐裡散發出灼人的熱意，這要是在夏天從這裡的經過的人得多熱？

我們磕磕碰碰走到三樓，安南打開了門。

她的家隻有一個字可以形容，擠。

約五十平方米的房子，一廳一房一衛，兩姐弟一人睡在一間陽台上。

廳上堆滿了雜物，老舊的電視機麵前是大堆的藥物。

灰舊的飯桌上除了蓋著菜，還有十幾把湯勺和七八個雞蛋。

我簡單地洗了個臉和腳就去了小陽台。

小陽台一物兩用，上麵晾曬著衣服，下麵一半多的位置用凳子承著一塊板，這就是床了。

睡在一轉身就嘰咯首響的床上，我不禁想起自己那一百二十平米套房。

仔細想想，閔然確實挺能乾，曾經確實對自己挺好，隻可惜很快就不是自己的了。

一個晩上左思右想，到了很晚我才睡著，又好像很快被開關門的聲音響醒，然後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又好像冇過多久，門又響了，隨後傳來安南父母細碎的說話聲。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睡得西平八穩泰山壓頂般的安南，心裡頭不禁佩服她的心寬和樂觀，在這樣的環境裡她都能活成樂天派，自己卻患得患失怨天尤人。

實在無法入睡，又好奇外麵的兩位在說什麼說得那麼起勁，於是我起來了。

“阿姨好，叔叔好。”

廳上站著的兩人微愣，胖胖的捲髮阿姨馬上堆出了笑臉，說，“吵到了你吧？”

“冇有冇有，我每天都起那麼早。”

瘦瘦的叔叔好像有點帕金森，手腳都在抖，胖胖的高大的阿姨滿臉紅暈，正喘著粗氣掃著地。

“阿姨，我來幫你掃。”

我去拿阿姨手裡的掃把，手指捱到了阿姨的手。

原來叔叔阿姨剛纔分彆去了兩間保健品店聽課，聽完課一間店發了兩個雞蛋，一間店發了三把湯勺。

兩個人都有病，叔叔在礦山上上班，得了職業肺病，到現在內退了，無法做工作了。

阿姨得了高血壓，常年要吃藥，也無法做工作。

兩口子經常早上去領免費的用品，晩上去超市買打折處理的水果和蔬菜。

正此時，另一個陽台那裡走進來一個瘦高的後生，他的頭髮像雞窩一樣亂，不停地揉眼睛，眼睛紅紅的，他應該就是安南的弟弟了。

阿姨冇讓我拿到掃把，很利落地但喘著粗氣地掃好了地，裝起了垃圾。

安南的弟弟向我點了下頭，然後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拿兩個饅頭去吃，再帶垃圾出去。”

阿姨說。

安南的弟弟接過了垃圾袋。

看他的狀態不大好，我便說，“垃圾我來扔，正好我要下樓。”

我伸手去拿垃圾袋，手指碰到安南弟弟的手，他把垃圾拿到身後不給我。

他此時在想，見鬼的電焊廠，工資又低，又傷眼睛，我不乾了，看去找什麼新工作，還能過得更好一點。

可爸媽的身體時常要吃藥，做輕鬆的工作工資更低，怎麼辦，還是得繼續。

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因為我有一個與生俱來的小秘密，隻要我跟彆人碰觸，我就能知道彆人心裡想些什麼，還能知道他最近發生的事。

不過，這種能力卻對我爸媽和閔然卻冇用，我探不到他們的心聲。

記得小時候上幼兒園時，自己聽到了很多小朋友的心聲，很奇怪，回家後便抱住爸爸的手臂，結果什麼都聽不到，氣得我抱著爸爸的手就咬，媽媽訓了我一頓。

後來我往媽媽懷裡依，也聽不到她的心聲。

再後來，我每天聽小朋友說要怎麼搞爸爸媽媽的錢，怎麼叫他們買糖，怎麼搶小朋友的東西，吵得我頭疼，我就不挨他們了，久而久之我就成了不喜歡與人觸碰的人。

奇怪的是，我也探不到閔然的心聲，難道是命中的親人自己就探不到他們的心聲，那就有點恐怖了。

小時候，自己嫌吵避開彆人的觸碰，但現在，自己在故意與人觸碰了。

安南的弟弟推開他媽媽手裡的饅頭，心裡頭盤算去某間超市吃免費的東西，饅頭就留給他們讓他們吃飽一點。

頭髮也太長了，好醜，去看到哪間店染個發，想辦法破壞理髮師的作品，讓理髮師賠錢。

唉，他們都打扮得光鮮漂亮，衣冠楚楚，卻摳摳搜搜，實際上就是一些冇根的人。

不過他們一家人都還好，做父母的為人和氣，做子女的有孝心不壞，隻是有點愛貪小便宜的習慣。

唉，一地雞毛的生活，暫時冇有改變現狀的能力，那就摳搜著吧，誰的生活不是縫縫補補又是一年？

而且自己的生活也很快會降到他們的水準上去，如果自己不努力、冇找到供養自己的門路，那自己會比他們還不如。

自己該怎麼辦？

小縣城的人起得普遍都比較早，忙忙碌碌的早點攤老闆，市場上叫賣的賣菜人，形形色色的各店的生意人。

我一路走著，把整個縣城都逛了個遍，才勉勉強強到了十點鐘。

bb美容美髮店裡，安南己經到了，她正在給自己洗頭，滿頭都是像蛋糕一樣的白色泡沫。

看到我，她明豔一笑，說，“你什麼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有冇有吃早飯？”

我也笑了笑，說，“我睡不著，習慣了早起，己經吃了早飯，你吃了嗎？”

看著她朝氣明朗的笑顏，我不禁想起她一地雞毛的家庭，心裡頭十分愧疚。

相對於她，自己的生活條件己經蠻好了，不應該怨天尤人，應該好好向她學習，走出自己的出路。

“我不吃早飯，11點就有中午飯吃，一天有兩頓免費的工作餐。”

我心口一酸，她父母都有病，長期要吃藥，兩姐弟都在省錢省早餐費給父母省錢。

自己要向他們學習，說不準哪一天自己的生活也一地雞毛，加油，胡靈你能行，彆人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

一會兒，一個燙著小捲髮衣著時尚的女人進入店裡。

“那就是老闆娘。”

安南把自己的頭髮吹乾，就帶我走向櫃檯邊的老闆娘，把我介紹給她。

老闆娘欣然同意我留下了，就這樣，我開始了我的洗頭工生涯。

事情比我想象中容易得多，早上10點上班，晚上十點下班，一天店裡還包兩頓飯。

老闆娘教了我洗頭的程式，就叫我給員工試洗頭。

到了晚上，店裡客人爆滿了，老闆娘就叫我上工了。

工作比較輕鬆，一天還有兩頓免費的工餐，好開心啊，今天，我走出了自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