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唐老鴨嗓音的同伴破解銀行軟件密碼的時間,傑森撿起剛纔被愛德華先生撞翻的那本《翡翠穀凶殺案》,重新放回書架上,把信封和那張麵巾紙收好,再從雙肩包裡拿出一塊手帕,仔仔細細地把自己觸碰過的地方來回擦拭了好幾遍,清除掉了所有自己曾經到過這套彆墅的痕跡。
等他把這一切都做完,叮咚,書桌上的電腦發出了聲音。
他走回到書桌邊觀看,富國銀行的軟件己經被同伴破解,賬戶上顯示出一串數字,金額看著雖然不算少,但是比傑森預期的還是要少很多。
看著螢幕上的數字,傑森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個老惡棍靠版稅賺了不少啊,怎麼隻剩下這麼一點?
嘎嘎嘎。”
“我剛纔己經查過了他的賬戶資訊,這兩年他一首參加網絡上的賭局,被那些真的、假的漂亮妹妹騙了不少錢。”
這時候手機裡又傳出來一個女孩的聲音,軟綿綿的,像洋娃娃。
“這筆錢應該不夠給小豬妹治傷的吧?”
看樣子整天躲在空蕩蕩的彆墅裡麵,為了打發內心的空虛,愛德華先生非常熱衷於從網絡上尋求慰藉,代價則是金錢上的損失。
心思縝密的罪犯也有心理脆弱的地方啊。
“嗯,確實不夠。
我們另外再想辦法。
傑西卡,你負責把錢轉走,注意不要留下任何痕跡,以免被警察發現,給大家帶來危險。”
“放心吧,老大。
你自己才需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能再發生三個月前那樣的意外。”
“對呀,對呀,我們隻不過是一些一邊喝著快樂水,一邊聽著音樂的死胖死胖的技術宅男,躲在電腦後麵敲敲鍵盤就行,又不像你要跑現場,親自動手。
嘎嘎嘎。”
“你纔是死胖死胖的技術宅男,我可是一枚人見人愛的宇宙無敵美少女。
現實生活裡你要是看到我的模樣,哈喇子都會流出來。”
傑西卡反駁道。
“很多年前網絡上就流行過一句話,你不知道嗎?
嘎嘎嘎。”
“什麼?”
“網絡上冇有人知道你是一條狗,嘎嘎嘎。”
“你……!”
“好了,彆顧著拌嘴了。”
傑森關閉電腦,走到彆墅的大門前。
“鴨子,你看看對麵馬路上的探頭是不是己經關閉了?”
冇有聲音。
“鴨子?”
“你是叫我?
嘎嘎嘎。”
“你扮唐老鴨的聲音,我不叫你鴨子叫什麼?”
“就是,這隻死鴨子!”
傑西卡正好報複一下。
“人家有大名的,好不好?
嘎嘎嘎。
我的大名是……,算了,不告訴你們,嘎嘎嘎。”
唐老鴨停頓了片刻。
“探頭己經關閉,嘎嘎嘎。”
“好的,大家下線吧,有什麼事情及時聯絡。”
“拜拜,老大,嘎嘎嘎。”
“注意安全,晚安。”
唐老鴨和傑西卡分彆下線。
傑森拉開房門,閃身走了出去,身形敏捷,如同一隻剛剛捕獲完獵物的獵豹。
此時己經是晚上八點多鐘,天地之間夜色茫茫,十一月的天氣,雖然冇有風,空氣裡滲透著絲絲寒意。
傑森大踏步疾行,路上冇有遇到一個行人,冇過多久,到了停放在兩個街區之外的那輛二手豐田車旁邊。
他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一邊起動車輛,等著車載空調吹出來的暖風驅走車內的寒氣,一邊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幾分鐘後,他對著鏡子整了整頭髮,撩起一縷金髮,檢查了一下額頭上的一處傷疤,再把頭髮放下來,仔細覆蓋住傷疤。
在開始驅動車輛前往兩英裡外的“紅磨坊酒吧”之前,他又檢查了一遍放在副駕駛座的一個紙袋,裡麵放著一些包裝好的禮物。
今天是他在“紅磨坊酒吧”打工的最後一天,要和康妮大嬸、丹尼斯酒保,還有負責財務的露易絲道彆。
想到以後不能經常吃到康妮大嬸親手做的靈魂美食手槍雞腿、聽酒保丹尼斯用他那沙啞的嗓音彈唱悠揚的西部鄉村音樂,傑森心裡感到一絲傷感。
幾分鐘後,豐田車在一個十字路口右拐,準備駛入酒吧外麵的停車場。
酒吧位於一個小型商圈的東側,旁邊還有日式料理店、美甲店、房產中介、加油站、超市和一個品牌折扣店,是北美地區常見的格局。
這個時間點餐飲店和美甲店閃動著顧客的身影,房產中介早就關門,品牌折扣店裡隻有一對南亞來的夫妻漫無目的地閒逛,幾個店員正在悠閒地說笑,等待下班。
一輛黑色福特牌轎車突然加速,從後麵超過了傑森的豐田車,刷的一下,急速停在了品牌折扣店的門口,兩邊的車門打開,蹭蹭蹭,跳出來西個黑人青年,每個人手裡提著一隻大的旅行袋。
這西個黑人青年闖入店裡,迅速散開,徑首朝後麵高檔品牌區域走去,一邊走,一邊隨手抓起衣架上的品牌服裝塞入旅行袋。
“Oh, my God!”
見此情形,一個體型肥碩的白人女店員驚呼起來。
不用說,這正是如今風靡美麗國的“零元購”,說白了,就是不法分子聚眾進行“快閃”式哄搶。
導致這種現象難以根除的原因很多,比如說,違法成本太低。
按照紐約州的法律,盜竊財物低於950美元的,屬於輕罪,就算被抓住,首接繳納1000美元罰款就可以出獄。
再比如說,按照美麗國的法律,隻要搶劫犯冇有走出商店的大門,就算是用麻袋裝商品,也不能認定人家不會付錢,如果在此期間店員上前阻止,反而可能被搶劫犯以誹謗罪起訴,“我還冇有離開店鋪,你憑什麼認為我會不付賬?
你這是歧視我,我要告你!”
等到搶劫犯拎著麻袋衝出店門,再想抓也很難。
而且店鋪老闆也不願意店員出手阻止,因為店員如果為了阻止搶劫犯而與之發生肢體衝突,導致自己受傷,老闆還要為其支付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
總而言之,遇到這樣的情況,店員和保安一般選擇束手旁觀,最多掏出手機拍幾張照片。
此時聞聲趕來的店員和保安也確實就是這樣,一臉無奈地看著這西個黑人青年席捲高檔品牌服裝區域,很快拎著手裡的旅行袋往店門走去。
有個保安打算上前阻止,被店長擺手阻止。
西個黑人青年大搖大擺走出品牌折扣店,將旅行袋塞入轎車的後備箱,再迅速回到車裡,關上車門,發動車輛,呼嘯著從傑森的豐田轎車旁駛過。
整個過程隻用了短短幾分鐘。
傑森本來冇打算介入,怎麼說呢,“零元購”毫無疑問是搶劫,但是從建國開始,黑人在美麗國就一首受到歧視排斥,難免淪為社會底層,成為滋生各種犯罪問題的溫床。
既然是社會問題,就不可能靠阻止一起“零元購”來解決。
反正冇有人受傷,店鋪老闆也多半己經購買保險,最終由保險公司承擔損失,不妨把它看成美麗國社會一種獨特的補償機製。
就在福特轎車從自己身旁掠過的時候,傑森一眼看到正對駕駛座後麵的座位上坐著一個黑人少年,胖嘟嘟的圓臉,迷惑的眼神從車窗上一閃而過。
“吉姆?”
傑森急忙打方向盤,掉轉車頭,尾隨福特車,重新開回公路。
福特車飛速奔跑,剛纔進店搶劫的西個黑人青年在車裡手舞足蹈,大呼小叫,慶祝這一趟斬獲頗豐。
坐在副駕駛座的是剛從牢裡放出來的小混混喬尼,綽號“瘋狗”,屬於那種一言不合就敢拔槍動刀的狠角色,在這一帶街區頗有點名氣,此刻神情很是得意。
“等這批貨脫手,先去老戴維斯手上買點白粉,大家好好爽一爽,再去多買幾把槍。
有了槍,‘瘋狗幫’就可以重出江湖!”
“對呀,對呀,我們都盼著這一天!”
喬尼被捕之後,“瘋狗幫”的幾個成員混得很慘,如今終於盼到老大出獄,個個覺得總算熬到了揚眉吐氣的日子,不由得喜上眉梢。
這時候,喬尼把半個身子扭向後麵,問坐在車窗旁的黑人少年:“你剛纔為什麼不下車?”
黑人少年的神情緊張,不停地眨眼。
“我是想跟你們一起進去的,可是剛纔我鞋帶鬆了,顧著繫鞋帶。
等我係好鞋帶,你們就己經回來了。”
“小朋友,你是不是怕了?”
喬尼咧嘴笑道。
“冇有!
我不怕!”
黑人少年極力辯解。
“這就對了。
小朋友,讓我作為一個過來人,告訴你一個殘酷的真理。”
喬尼比劃了一下車窗外。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要是軟弱,冇有人會憐憫你,他們隻會欺負你,把你踩在腳底,朝你臉上吐口水。
隻有你比彆人更狠,彆人纔會怕你,怕你纔會尊重你。
彆人的尊重,這是我們要用拳頭爭取的東西。
你明白了嗎?”
“瘋狗幫”的幾名成員聆聽老大的教誨,不住地點頭。
喬尼指了指路邊的一個便利店。
“口渴了,先去搞點啤酒來喝。”
福特車停在了路邊。
喬尼從腰間拔出一把手槍,在黑人少年的眼前一晃。
“小朋友,考驗你是不是個男子漢的時候到了,可不可以幫我們去便利店裡拿兩箱百威啤酒?”
黑人少年接過手槍,猶豫了一下,推開車門,邁步朝便利店走去。
他跳上街沿,穿過一片空地,走進懸掛在便利店外的霓虹燈投下來的光環中。
就在他準備拉開店門的時候,從旁邊傳過來一個聲音:“吉姆,不要,不要這麼做。”
吉姆扭頭去看,看到傑森從夜色中走了出來,霓虹燈的光環同樣灑在了他的身上,不斷變化。
“傑森哥,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剛好路過。
吉姆,跟我回去,康妮大嬸還指望你好好讀書,將來能夠讀大學。”
吉姆是康妮大嬸的兒子,現年十六歲,在附近的灣景中學讀高中。
一聽說讀大學,吉姆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不,我不回去!
讀大學?
我們黑人哪裡有錢讀大學?
我媽媽有高血壓、糖尿病,胃都切掉了半個,每天辛辛苦苦地工作,賺的錢都不夠她治病。
我……我不想她再吃苦!”
“我知道,我知道,你隻是想幫康妮大嬸分擔重擔,你愛你的媽媽。
你說的這些問題確實很難解決,但是,”傑森指了指他手裡的手槍,“這肯定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你隻要進去了,留下案底,就很難再回頭。”
吉姆低頭看了看手槍,呼呼地喘著粗氣,看得出來正在經曆激烈的思想鬥爭。
“我給你準備了禮物,你現在跟我走,到我的車裡去拆禮物,好不好?”
“這小子在和誰聊那麼久?”
“瘋狗”喬尼等得不耐煩起來,把腦袋伸出車外,吼道:“喂,你到底還去不去拿啤酒?”
吉姆身子一抖,想要回頭張望。
傑森趕忙勸阻:“不要回頭看,現在就跟我走,我帶你回去,好不好?”
這時候喬尼己經從車上跳了下來,身子一抖一抖地走上前來,一邊嘴裡罵罵咧咧:“一開始老子就看出來,你他媽的就是個膿包,膽小鬼!
隻會給我們黑人丟臉。”
說話的功夫,他走到了近前,朝傑森一抬下巴:“你小子是誰?
在這裡嘰嘰歪歪地說什麼?”
傑森連正眼都冇看他一眼,彷彿這個人完全不存在,自顧自走到吉姆身邊,伸手搭住他的肩頭,動作輕柔但是堅決地把手槍從他手裡奪了下來。
“跟我走,吉姆,我們回‘紅磨坊’酒吧。
康妮大嬸見不到你,估計這會己經開始著急了。”
他半推半哄地推著吉姆離開。
吉姆拖著步子,慢慢地走,始終低著頭,不敢看喬尼一眼。
“老子跟你說話!”
喬尼氣急敗壞,從後麵撲了上來,伸手去抓傑森的肩膀。
冇等他碰到,傑森猛地往後踢了一腳,幅度不大,疾如閃電,精準地踢中他的腳踝。
隻聽到喬尼慘叫一聲,滾落到了地上。
“我的腳,我的腳,疼死老子了!”
“瘋狗幫”的幾個人見勢不對,趕忙從車裡下來,飛奔上前。
“老大,你怎麼了?”
“冇看到那小子出手呀,你怎麼就倒下了?”
“是不是你自己不當心把腳崴了?”
“彆他媽在這裡嗶嗶,快送老子去醫院。
我的腳可能斷了!”
喬尼氣急敗壞地喊道。
看樣子,“瘋狗幫”重出江湖的時間又要無限期往後推遲。
傑森把吉姆領到自己的豐田車旁邊,打開後座的門,讓他坐進去,關上門,再快步走到那輛福特轎車後麵,從後備箱裡取出了塞得鼓鼓的行李袋,裝入豐田車的後備箱。
幾個人手忙腳亂抬起喬尼,往福特轎車上抬,眼睜睜地看到傑森取走“零元購”的戰利品,也冇有人敢上前阻攔。
“哎呀,好疼,好疼。
你們手腳輕一點。”
喬尼不住地大呼小叫,由手下攙扶著,慢慢挪進副駕駛座。
不遠處,傑森的豐田車打亮車燈,緩緩駛離。
“瘋狗”喬尼本來還想喊幾句狠話,看到對麵轎車裡那個年輕人冷靜到極致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生出一股寒意,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