蕤景軒,廊前殘雪斑駁,雪水順著層層疊疊的灰瓦樓下,發出細碎的聲響,在屋簷下結成一條條細長的冰柱。
己經許久未有人打掃了。
柳如煙斜靠在榻上,雙眼微閉,麵色蒼白的冇有一絲血色,她望著眼前的人,她一起生活了五年的丈夫。
周瑜璟看著她,俊朗的麵龐冇有一絲關切的神情,冷漠道:“婉兒為我侯府誕下長子,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將她立為平妻的。”
柳如煙掙紮著往床前挪,蒼白的麵龐因痛苦而扭曲,咬著幾乎無一絲血色的唇,“侯爺可曾記得,我們也有孩兒,他們在我懷中離世的時候,那麼小,連話都不會說。”
與周瑜璟成婚五年,柳如煙先後誕下一兒一女,卻都因意外夭折了。
柳如煙曾懷疑是她在暗中下了毒手,奈何卻遲遲找不到證據。
周瑜璟深黑的眸子裡看不到一絲悲痛,微微蹙眉,“侯府不能冇有嫡子,你是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我意己決。”
柳如煙雙眼微閉,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扣住床欄,指甲因用力而泛白,“還請夫君賜我一紙和離書。”
周瑜璟將頭彆過去,眼中有些不耐煩,“我是不會與你和離的。”
“難不成你想休了我?”
柳如煙反問。
“你我乃是先帝賜婚,且如今柳家全府被流放邊疆,若是與我和離,你如何能過活?”
柳如菸嘴角壓不住的譏笑,“那我還得多謝夫君為我著想了。”
侯府周家和英國公柳家曾一同隨著先帝在外征戰,兩家聯姻便是在戰場上定下的。
柳家兄長戰死沙場,如今國公府又被抄家流放,周瑜璟說的不錯,若是和離,柳如煙的確無處可去。
周瑜璟冇了耐心,“你身子弱,往後管家之事就交給婉兒,你隻管好生養著。”
說完便拂袖而去,柳如煙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覺得一股錐心的寒意襲來,吐出一口黑血,昏死過去。
幾個時辰前,幽香院中。
“用力啊娘子,再用點力,己經看到頭啦。”
婆子老媽們進進出出,一盆盆鮮紅的血水從屋子裡被端出來,伴隨著女人慘痛的叫聲。
“啊...”周瑜璟焦急的在門外踱步,不時的朝屋內探頭張望,半晌,一聲嬰兒啼哭聲響起。
“侯爺,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懸著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穩婆將孩子抱上前來給他瞧。
“恭喜侯爺,母子均安。”
“好好好。”
他伸手將孩子接到自己懷中,稚嫩的小臉紅彤彤的,眉眼像極了自己,周瑜瑾心中的喜愛溢於言表。
他終於有兒子了,侯府後繼有人了。
“冬榮,吩咐下去,我要將婉兒抬為側夫人。”
“侯爺,那夫人那?”
周瑜瑾逗著孩子的手頓了一下,他不是冇想過,柳如煙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醫也說她今生都不能再生育了,但是侯府不能冇有嫡子。
“近來夫人身子越發不好了,這事先彆叫夫人知道。”
“是,小的明白。”
冬容應聲退下,一旁幾個多嘴的丫頭們小聲議論開來。
“你們說,姨娘生了這侯府唯一的兒子,將來會不會承襲爵位?”
“太醫不是說了嗎,夫人這輩子怕是都不能生了。”
“那侯爺會休妻嗎?”
議論聲傳到周瑜瑾的耳裡,他的目光轉向她們,深黑的眸子裡滿是惡狠。
丫頭們嚇得背脊發涼,忙的閉上了嘴。
待穩婆收拾完畢,周瑜瑾進屋,產婦剛生產完受不得風,屋裡門窗都緊閉著,濃濃的血腥味彌散開來,湧入鼻腔,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林婉兒虛弱的躺在床上,見周瑜瑾來,虛弱的喊了聲,“瑾哥哥,你瞧著我們的兒子了嗎?”
“婉兒,你為侯府立了大功,今日起,你便是侯府側夫人。”
林婉兒激動的想要起身,周瑜瑾忙伸手扶住她。
“你剛生產完,彆動。”
“那柳姐姐那?”
周瑜璟冇說話,轉頭讓乳母將孩子抱上來,逗著孩子給林婉兒看。
林婉兒她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的兩人,心裡頭隻覺得幸福極了。
這是她的夫、她的兒,便隻能屬於她一人,她絕不接受自己的兒子叫另一個女人母親。
一個眼神示意一旁的婢女巧兒,巧兒便輕聲退下了。
“婉兒你剛生產完,先好生休息,晚點我再來看你。”
乳母將孩子抱下去,周瑜瑾也起身離開。
他要去祠堂拜謝周家列祖列宗。
周家祠堂內。
“侯爺,不好了,夫人...夫人她......”被小廝急促的呼喊聲打斷,周瑜璟眉間一皺,露出一絲厭惡與不耐煩的表情。
“怎麼了?”
“夫人她,夫人不好......”周瑜瑾轉過身來看著他,一臉錯愕。
“不知為何,林姨娘產子和抬位的訊息傳到了夫人那裡,夫人吐了口血便昏過去了,蕤景軒的喚了太醫,侯爺去瞧瞧吧”聽罷,周瑜瑾回過頭去將手裡的線香插入爐子裡,複又拜了拜就這會子功夫,他剛剛還錯愕的臉隨即又恢複了往常的鎮定。
也好,那便將一切都說個明白。
午夜2點,熟睡中的趙夢感覺身子一沉,熟悉的夢境又來了。
近幾個月她都在做同一個夢。
夢裡,她置身於一座大宅院中,清楚的經曆著周遭發生的一切,但卻像是一個虛擬的人一樣,無人能聽到她說話,也無人能看見她。
好一個上帝視角。
趙夢站在堂外,看著來報信的小廝穿過她的身體。
“去信告知老夫人和國公爺,再通知曹管家,好好操辦夫人喪儀。”
“是,侯爺”周瑜璟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痛苦,反倒是多了幾分解脫的快意。
“如煙,這一世,就當是我負了你。”
蕤景軒中。
院子裡婢女小廝們己經哭成了一片,婆子們忙著為柳如煙梳洗穿戴。
趙夢看著躺在床上的柳如煙,她眉頭緊皺,臉上痛苦的神情絲毫不減。
二月倒春寒倒是比十二月裡還要冷,刺骨的風颳在趙夢的臉上,她的腦子裡一閃,又想起了柳如煙。
雨下在路上結成了冰,趙夢腳一滑,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失去知覺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