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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陰間的房間裡,一位眉清目秀的後生像塊石頭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房間裡空氣非常渾濁————冇法不渾濁,因為門窗都被封死了,密不透風的,拉和撒都是在裡麵解決,空氣質量還能好的話那才叫見鬼了。
微弱的光線下,後生的臉色蒼白得嚇人,他的身上已經看不到多少生命的痕跡了。
他並不孤單,此時此刻,有很多和他一樣的人被關在同樣密不透風的房間裡,奄奄一息,苦苦煎熬著,等待著。
這些人有老有少,年紀大的都三四十歲了,年紀小的才十幾歲,甚至有不滿十歲的,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為了同一個目標來到這裡,被關進了那密不透風的房間,一連幾天不吃飯不喝水,全憑一口氣苦苦堅持著。
這些人來到這裡的目的不儘相同,但每一個人都有著同樣絕望的處境————隻要是正常人,但凡還有一絲希望,都不會選擇這條路的。
這名後生已經撐不住了,他雙眼無神的睜著,乾癟的嘴唇微微張合,像極了一條被扔進沙漠裡的魚。
他用儘自己最後的力氣呼喊著,然而就連他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隔壁傳來一個男子的**,同樣很微弱,但那位仁兄的處境還是比他好得多————居然還有力氣叫。
這名後生就得行了,他一遍遍的呐喊著,然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祈禱著有人開門看看他,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出去,可是直到眼前漸漸蒙上黑幕,那扇該死的門也毫無動靜。
終於,他的頭無力地偏往一邊,閉上了眼睛。
兩行淚水奪眶而出,滑過蒼白的臉龐滴落在床單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約莫過了五六分鐘,緊閉的大門終於開了,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影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把拂塵,聲音尖厲:“小龍子,你的吉時到了!”床上的後生冇有動靜。
那拿著拂塵的老人聲音提高了三度,越發的尖銳刺耳:“小龍子,你吉時到啦!趕緊打起精神來,咱家給你安排了技術最高超的大夫,你隻要忍一忍,馬上就過去了,不會有事的……小龍子,小龍子!”一連喊了幾聲床上的後生都冇有動靜。
他有點著急了,上前去用手拍了拍那後生的臉,感覺涼涼了,稍微還有一點溫熱,但不管怎麼拍都冇有反應,他用手試了試呼吸,頓時就叫了起來:“來人,來人啊!”一名孔武有力的壯漢應聲而入,恭敬的說:“小人在,公公有事嗎?”公公指了指床上的後生,厲聲問:“你們是怎麼看人的?人死在床上了你們都不知道嗎?”那壯漢愣了一下,上前去用手先試了試後生的呼吸,停了;又試了試心跳,心跳也停了,很顯然,這名後生已經涼了。
他歎了口氣,說:“這個後生可能在絕食之前就染了疾,幾天下來不吃不喝加劇了病情,所以就死掉了。
”那公公憤憤地罵了幾句,顯得非常不滿。
但他也知道這是冇辦法的事情,每年這樣死掉的人都有一堆。
他歎了一口氣:“這大概就是他的命吧……弄張好點的席子捲起來扛出去埋了吧。
”說完搖著頭,轉身走了出去,那背比來時更駝了。
那壯漢神情淡然,等這位公公走了之後隨手拿掉蓋在後生身上的被子,用席子把人給捲了起來,扯根繩子綁上,動作純熟無比,雖然不是頭一回乾這種事了。
他邊忙活邊嘀咕:“又是一個倒黴蛋,怎麼就有那麼多人異想天開,想走這條路一步登天,就冇看到每年有多少像他們這樣的人像條野狗一樣死去?哎,搞不懂,搞不懂!”嘀嘀咕咕中,他已經將這名後生捆成了個粽子,然後一彎腰就給扛了起來,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突然,他僵住了————那後生身體狠狠一顫,腳使勁一蹬,踢到了他的屁股!這一番動靜把那壯漢給嚇的不輕,整個人像給點了穴似的定在那裡,渾身僵硬,隻剩下那雙眼珠子還在滴溜溜的亂轉,雙眼瞪得老大老大,跟見了鬼似的,嘴裡唸叨:“該不會是詐屍了吧?南無阿彌陀佛,觀音菩薩保佑,可千萬彆讓我碰上這種倒黴的事情!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很顯然,菩薩今天冇有來上班,所以冇有聽到他的祈禱。
在他萬分恐懼之中,那具屍體居然開始掙紮了,雖然動作很微弱,但對於這個準備把人家給扛出去丟到亂葬崗的壯漢而言,其驚怵程度卻不亞於從黑暗的角落裡蹦出一個白衣服長頭髮雙眼流血長長的指甲滿是血汙口稱“還我命來”的女鬼來。
他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張大嘴巴想放聲尖叫,卻哪裡還叫得出來?陰森森的房間裡響徹著他牙齒打架的得得聲,這聲響在他聽來就像是魔鬼在磨牙齒。
一個幽冷幽冷的聲音響起,彷彿魔鬼低語:“這是哪裡啊?”裝漢子覺得自己骨髓都要結冰了,殘存的求生**讓他終於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身體狠狠一甩將背上的“屍體”甩到了一邊,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詐屍了,救命啊!”那嚎叫聲絕對超過了130分貝,震得屋頂都在沙沙作響,簌簌落下的塵土可以證明他的嚎叫聲是何等的慘烈。
他一路嚎叫著雙手抱頭以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由於過度驚慌,他都看不清路了,被門檻狠狠絆了一下,整個人身不由己的飛出去,重重撲倒在地,撲通一聲大響,塵埃四處飛揚,如果地上有螞蟻的話,估計要以為是十三級地震了。
他的腦袋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額頭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但他完全冇有感覺到疼痛,甚至都冇有站起來,而是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往外麵逃竄,淒厲的尖叫聲震天動地:“詐屍啦!救命啊!!!”這位仁兄頗有國際男高音的潛質,就這麼一嗓子嚎出去,十裡開外都聽得到,頓時腳步聲尖叫聲相繼響起,這個還算安靜的地方變得雞飛狗跳。
詐屍?龍岩峰瞪大眼睛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他整個人都裹在席子裡麵,什麼都看不到,隻能聽到紛雜的腳步聲朝這邊湧過來,以及自己肚子發出的雷鳴般的響聲。
嗯,真他媽的餓啊,像三四天冇有吃過東西一樣餓,這種饑餓感來得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壓倒了他對周邊環境的好奇,他隻想吃點東西,什麼都不管了。
洶湧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天知道有多少人湧了過來,領頭的正是那個被他嚇得魂都要掉了的壯漢,那傢夥的聲音真的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的母雞:“就是他,就是他!就是這個傢夥詐屍了,趕緊把他拿下!”一個聲音哆哆嗦嗦的,尖厲無比:“何方妖孽,竟敢在這裡作怪?快快束手就擒,否則當心貧道來天雷叫你灰飛煙滅!”聽說那個雷字,龍岩峰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道連綿數十裡淩空而下的閃電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他嘗試著從地上坐起來,但手腳被綁住,身上還裹了張席子,哪裡坐得起來?他破口大罵:“你纔是妖孽,你全家都是妖孽!趕緊放開我,不然不等你請來天雷劈我,我就先把你給劈了!”此言一出,周圍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半晌,纔有人小心翼翼的說:“他……他說話耶,他說話耶!”有人叫:“屍體會說話的嗎?”馬上有人回答:“成妖了就會說話……妖精的法力高強得很……”這話嚇倒了一片:“那……那我們該怎麼辦?”“有冇有符?拿張符貼上去把他鎮住,他就動不了了,也就害不了人了。
”龍岩峰氣得肝都要爆了,怒吼:“貼你妹的符,趕緊放了我!我快餓死了,我要吃飯!”四下裡又是一片驚呼:“他……他喊著要吃飯耶!殭屍也知道餓的嗎?”龍岩峰咆哮:“你纔是殭屍!再說一遍,老子是大活人,我要————”砰!一根**掄過來,他的腦袋捱了重重一下,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悠悠醒了過來,隻覺得頭痛欲裂————剛纔那一**打得真不輕,也不知道有冇有給打出腦震盪來。
迷迷糊糊的,他感到**涼颼颼,而且身體好像壓了重物,氣都喘不過來,很是難受,正自詫異間,他隱約聽到有人說:“他快要醒過來了,趕緊動手……省得他醒過來後胡亂掙紮,平生變數!”一個蒼老聲音說:“我再清理清理,然後就可以動刀子了……”動刀子?莫非有人在給他動手術?但動手術也用不著在他身上壓重物吧?而且手腳似乎被綁住了,這是哪門子的手術?先前說話那樣說:“這小子運氣好,不醒人事的,也就不知道痛,不像那些倒黴蛋,哪怕喝得大醉了,到動刀子的時候也呼天搶地,鬼哭狼嚎!”蒼老聲音說:“他運氣確實不錯。
”龍岩峰越聽越不對勁,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直覺告訴他,有很不妙的事情要發生了!他倏地瞪大眼睛————這一次冇有席子擋著,他的視線毫無阻礙,周遭一切一目瞭然,隻掃一眼便看清楚了周圍的情況:有好幾個身材高大的閹人正用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按住他的身體。
一位頭髮花白,臉皺得像個曬了兩個月的橘子一樣的老頭正把鋒利的剃刀換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刀,正用可怕的目光反覆打量著他的小腹部,正在尋找著下手的角度。
對了,此刻他正光溜溜的躺在床上,四肢被死死綁住,手腳大大的打開,拉扯成一個大大的、羞恥度爆表的“太”字!那個老頭捏住他某個至關重要的零件,揚起小刀……看樣子準備把他這個零件卸了,把他從“太”字變成“大”字……龍岩峰的眼珠子瞪得比豬尿泡還大,驚恐地瞪著那個老頭,一聲尖厲無比的尖叫聲從喉嚨中衝出:“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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