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韓舟為什麼躲起來不見你?羞於見麵麼?不是的。”
沈觀南淡淡然扣著他意大利高級手工定製的西裝釦子,解惑道,“他是在等我出麵,好利用長璟資本這把刀,將身邊的蛀蟲殺個片甲不留。”
“韓舟他早就看不慣那些作威作福的親戚,可家裡人逼得緊,不許他開刀,他迫於家庭壓力和情麵為難,而我們要求他肅清內務,就是給他找了個由頭,惡人我們來做,他還是無可奈何的那一位。”
“不然你以為,你那麼容易查賬?桑洲和越州的加盟店倒閉了還連續幾個月上經營數據,用這個來填平幾千萬的賬?韓舟蠢,還是森鹿的財務總監蠢?”
“阿笙,他早就不是三年前那個初創業時滿懷忐忑兢兢業業的韓舟了。”沈觀南語氣有幾分譏笑,“不忘初心之所以難能可貴,便是在於它的難以保持。”
聞笙醍醐灌頂,心頭有些梗得慌。
她向來不太能接受沈觀南對人性的理智剖析,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
聞笙喃喃道,“是我蠢。”
“阿笙,你不是蠢,你是單純。在你的世界裡認為感情都是純粹的,你隻能分辨極端的好與壞,卻忘了,好壞之間,往往是有過度的。而大多數人,都在好與壞之間徘徊不停。”沈觀南安慰地看著聞笙,言辭意味深長,“以及,人都是會變的這點,你必須寬心並且淡然視之。”
聞笙心裡不是滋味。
怪不得韓舟在看到她擺出來的那些數據時,臉上並冇有什麼驚愕和震撼,彷彿他早料到了有這麼一天,所以表現足夠坦然。
甚至,他等的就是這一天的到來。
無疑,聞笙被他當槍使了。
三年的商海沉浮,韓舟早就不是那個為了研發新品而一心沉溺在各種咖啡豆香氣裡樂此不疲的滿身理想氣息的韓舟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聞笙收攏思緒抬頭的瞬間,撞上的卻是傅硯臨冷冰冰的、怒氣湧動的臉。
沈觀南先是一愣,語氣驚詫,“傅總,您怎麼在這裡?”
傅硯臨並冇有回答沈觀南的問題,目光直勾勾落在聞笙臉上,肅冷極了。
聞笙跟著沈觀南走出電梯,收攏了驚訝的神色,故作淡定道,“傅總好。”
傅硯臨臉直接黑了下去,黑眸肅冷地盯著聞笙,彷彿要將她身體看出個洞來。
沈觀南掃了兩人一眼,立即明白過來,輕笑一聲,對聞笙道,“阿笙,我夜裡有飯局,你身體不好,就不用跟我去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聞笙點點頭,“好的,沈總。”
沈觀南又看向傅硯臨,“傅總,再會。”
傅硯臨冷不丁應了句,“嗯。”
倆人大眼瞪小眼,聞笙有些心虛,主動開口,“那個……我給你留言了的……”
傅硯臨冷嘲,“你還覺得自己很懂事是吧?”
聞笙咬了咬唇,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傅硯臨看著她木呆呆的樣子就火大,轉身走了,大長腿邁得那叫一個有氣勢。
聞笙連忙跟上去,一同出了大廈。
傅硯臨站在路邊等車,單手抄袋,身姿挺拔,肅冷的麵上薄唇緊抿,一看就不好哄。
聞笙挺納悶兒的,女媧在捏人的時候是有些偏心的,有些人就是她隨手撒下的泥點子,模樣好賴全靠緣分。
可有些人——譬如傅硯臨這種,一看就是她精心雕刻的,生氣的樣子也能帥得如此清新脫俗。
她心虛地走上前去,想叫他名字,可發現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叫啥呢,隻好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喂……”
傅硯臨側過臉,斜掃她,語氣不耐道,“戳我做什麼?”
“你能不生氣嗎?”聞笙耐心哄著。
傅硯臨斜她一眼。“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生氣?”
“……”聞笙努了努嘴,“既然不生氣,那你好好說話。”
“我現在冇跟你好好說話?不愛聽你就滾遠點,省得我看著煩。”
“……”聞笙覺得他多少有點過分了。
傅硯臨火氣刹不住車,“我這麼見不得光,你還跟我站一塊兒不怕被你老闆看到想東想西惹麻煩?”
聞笙像個受氣包一樣站著,絞儘腦汁也想不到辦法怎麼哄他。
主要是,聞笙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叫他這麼生氣。他一天到晚這麼多氣,心臟還好嗎?血壓是不是挺高?
她剛纔故意裝作不認識,不是為了彼此考慮麼?難道她得跟沈觀南解釋,喏,老闆,這位是我火包友?何必平白給人添麻煩呢?本來倆人就不是坦然的關係。
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她怕呀。
聞笙一臉認真,“生氣對心血管不好,容易得心臟病。”
傅硯臨臉都黑了。
“你不要生氣了,我滾就是了唄。”聞笙說完,轉身就滾。
既然不好哄,那就滾唄……如果滾了他能消氣的話。
可才走出去幾步,她忽然被人攔腰報了起來,扛在肩頭。
聞笙驚呼,“喂,你乾什麼!”
傅硯臨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又怒又凶,“說你兩句你還有脾氣了?”
聞笙鬱悶道,“不是你讓我滾遠點?”
傅硯臨氣不打一處來,“叫你滾你就滾?那我叫你在醫院好好待著,你怎麼要跑出來?”
“我要工作。”
“要錢不要命?”傅硯臨冷笑,“聞笙,我就是太慣著你了!”
恰好這時來了一輛出租車,傅硯臨招手攔下車,開了後門,把聞笙先塞進去後,自己坐了上去,吩咐司機開車,回醫院。
聞笙往車裡邊兒縮了縮,戰戰兢兢地看著傅硯臨。
傅硯臨端坐著,大長腿無處安放,斜她一眼道,“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聞笙瑟瑟發抖,友情提醒他,“我碩士是在燕大讀的法律。”
傅硯臨一臉不屑,“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法外狂徒。”
收拾……怎麼收拾?
他自有一套方法。
–
拐角處,一輛黑色的奔馳S級轎車停在路邊。
半降的車窗內,沈觀南將方纔的一切儘收眼底。
而後,他緩緩升起車窗,吩咐司機,“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