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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宮女生活(二)章

西季的飲食...--------------------------------------------------------------------------------“在宮裡,我們的飲食是非常講究季節性的。”

她對此話題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娓娓道來。

“就拿新年第一天為例,除夕之夜,我們稱之為辭歲。

這一天在宮中是個特例,我們可以稍微晚些休息。

臨近子夜11點,我們必須向老太後磕頭辭歲,口中念著祝福語,如‘老太後吉祥如意,萬事順遂’等。

大年初一,我們一定會享用春盤,民間也稱之為春餅,每桌上都會擺著一個大食盒,故又稱盒子菜,裡麵通常放置12個、16個或18個精美的琺琅盒子,盒中盛滿了切好的各式醬菜、熏製菜肴,如青醬肉、五香小肚、熏肚、燻雞絲等。

宮中物資豐富,吃雞鴨反倒顯得較為尋常。

春節期間,我們每日用餐都會有鍋子供應,以取代大砂鍋,由於值班工作的不固定性,不能保證所有人都同時用餐,因此使用鍋子便於大家都能吃到熱菜。

吃完春盤,喜歡湯食的可以從鍋子裡盛湯,偏好粥品的,會有兩三樣粥供選擇。”

她連續說了許多關於宮廷飲食的內容,我則在一旁儘力協助,為她新增煤炭,往水壺裡注水,儘量節約時間,讓她能多縫製一些衣物。

“每年到了五月初一,就會有各種餡料、各種形狀的粽子,方形的、三角形的,還有類似抓髻樣式的設計。

八月十五中秋節時,會有各種口味的月餅,到了重陽節則有花糕出現。

從十月十五日起,每頓飯都會增加鍋子菜品,比如什錦鍋、涮羊肉等。

東北地區習慣將酸菜、血腸、白肉、白片雞、切肚混合烹煮,我們更多時候是吃這種鍋子。

有時候也會有山雞鍋子,總之全年中有三個月我們基本上都是吃鍋子。

正月十六日,我們會撤下鍋子,改換成砂鍋。

清明節時,會有豌豆黃、芸豆糕、艾窩窩等食品供應;到了立夏,會提供綠豆粥、小豆粥;夏至時分,我們會吃水晶肉、水晶雞、水晶肚等食物。

炎炎夏日,宮中還會準備清涼的涼碗子,如甜瓜果藕、蓮子洋粉拌絲、杏仁豆腐等,常吃的還有冰鎮荷葉粥。

根據季節和月份的不同,瓜果梨桃也會按時分配供應。

清宮飲食講究順應時令,不合時令的食物是不吃的。”

在回憶起昔日宮中的生活時,她不時流露出哀傷的情緒。

如今她一貧如洗,這樣的哀傷自然是情理之中。

衣服、打扮--------------------------------------------------------------------------------初冬傍晚的涼意己濃,此時學生們早早地結束了晚餐時光,當我來到她的居所時,她正忙於家務。

為了方便早晚洗漱,她在屋門背後襬放了一個敦實的水缸,裡麵儲滿了水,以便清晨不用開門就能完成洗漱。

提水這項力氣活兒,我便時常幫忙,而她每次都感激不儘,連聲道謝:“真是辛苦您了。”

久而久之,我們之間的關係愈發親近,交談起來也就不那麼拘謹了。

儘管生活在宮廷中養成了她少言寡語的習慣,除了基本的禮節性問候之外,她並不熱衷於閒聊瑣事。

我嘗試尋找一些輕鬆的話題打破沉默,於是問道:“在皇宮裡大家都穿什麼樣的衣服呢?”

她略作思索,輕輕撓了撓頭,回答道:“清朝宮廷裡有個優良的傳統,宮女們需要保持樸素的作風,言行舉止都不允許輕浮。

她們被要求展現出一種宮廷式的氣質,如同寶石玉器一般,從內而外地散發出溫潤的光澤,而非像玻璃珠那樣外表光鮮奪目。

因此,宮女們不準描眉畫鬢,也不能穿著過於鮮豔的衣服。

一年西季,皇宮都會按照時節發放服裝。

例如,每年二月,由太監負責帶領,在體和殿外東廊的房子裡測量宮女們的衣服尺寸,從頭到腳,包括鞋子和襪子在內,這是為夏季穿戴提前準備的。

此後每個季度都會重新測量一次,因為我們年紀尚小,成長迅速,必須定期更換尺寸。

每次發放的衣服是西套一套,包括內衣、襯衣、外衣以及背心,衣料多為春綢、寧綢,夏季也有紡綢。

除了一年一度的萬壽月(即農曆十月初十老太後的生日月份)可以穿紅衣、塗胭脂、抹紅唇以外,我們一年大部分時間隻穿兩種顏色的衣服,春夏一般是綠色係,淡綠、深綠、墨綠都可以,但不過分豔麗;秋冬則是紫褐色係,唯一能夠展示個性的地方在於袖口、領口、褲腳、鞋幫的裝飾與繡花,但也以雅緻清淡為主,不可過分誇張。

平日裡,我們會梳一條烏黑的大辮子,辮根繫著二寸長的紅絨繩,辮梢用桃紅色的線紮緊,留下一寸長的辮穗,梳理得蓬鬆整齊,鬢邊佩戴一朵剪絨紅絨花,足蹬白綾襪配青鞋,鞋麵繡滿精緻的小碎花,整體看起來既喜慶又清爽。

清朝兩百多年間,宮女們極少出現不得體之事,這與嚴格的製度是密不可分的。”

話題一旦打開,相關的記憶便如潮水般湧來。

她回憶起自己當年青春貌美的樣子,不禁喜笑顏開。

然而,片刻之後,她突然停頓下來,剛纔明朗的笑容又恢覆成原本的淡漠。

她提到:“宮中的規矩既有明文規定,又有不成文的潛規則,一舉一動都需要格外留意。”

停頓片刻後,她似乎觸及了某種心事,又陷入對過往如煙歲月的深深追憶中。

她的心情猶如有些神經質般,時常笑容燦爛地開始講述,可講到一半臉色卻漸漸轉為淒楚,心中彷彿永遠藏著一份苦澀的記憶。

每當這時,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雖然華麗卻充滿束縛的過去,笑聲總會在半途化作淡淡的哀愁。

行動--------------------------------------------------------------------------------她曾感慨萬分地向我分享道:“宮廷內的規矩繁複至極,作為宮女,行走要有‘行止端莊,笑而不露’的準則。

走路時須姿態安穩,頭部不可隨意搖擺,也不可隨意回頭張望;笑時不可發出聲音,更不能露出牙齒,即便內心歡愉無比,也隻能輕輕抿嘴微笑;無論遭遇何等痛苦,都不能垂頭喪氣,即便是遭受責罰也不能出聲喊疼。

不該打聽的事情絕對不問,不當說的話堅決不說,在宮中服役,任何私下的交流都是禁忌。

就如同每個人都被一層看不見的蠟皮包裹著,無人能夠輕易展露真實情感。

這便是我在宮中度過了六七年光陰的深切體會。

剛入宮的頭一兩年,年紀尚小,尚存淚水,隨著時間推移,淚水似乎也被磨乾了。

這一生我曆經困苦,過著非人的生活(這裡是指被迫嫁給太監)。

即使哭瞎了雙眼又能如何?

所以我早己冇有眼淚了。

皇宮就像一座巨大的冰窖,讓人時刻感到壓抑,處處謹慎小心。”

在我聽來十分驚訝的是,她竟然願意向我這個年輕人袒露心底的情感。

“在宮中的那些年,我從未獨自一人走出過儲秀宮。

進宮的第一天,姑姑就嚴厲告誡我們不許邁出宮門半步,‘離宮門者,死無赦’,這句話幾乎成為了她們的口頭禪。

如果有宮女在宮中隨意走動,哪怕隻是‘邁錯一腳,重則處死,輕則流放’,擅自進入其他宮殿,其後果不是砍頭就是被髮配邊疆。

除非陪同老太後外出,或是奉老太後的命令傳遞物品,纔有機會在外麵走動一下。

對於東宮,我們很少涉足,相對而言較常去的是位於儲秀宮西南方向的長春宮,那是隆裕主子居住之地,同樣屬於西宮的一部分。

宮女在宮內行動時不被允許單獨行動,無論是遞送物件還是收取物品,都必須兩人同行,因此我確實從未單獨離開過儲秀宮。

即使是家人前來探望,也要由資深的老太監引領,這樣纔算不上是單獨行動。”

做針線和不許宮女識字--------------------------------------------------------------------------------隨著時局日益緊張,北平也迎來了嚴酷的冬季。

我以求學作為謀生手段的想法在現實壓力下終究無法實現。

為了維持生計,我不得不在畢業後尋求實際出路,因此,去她家聊天的機會漸漸減少了。

然而,經過長時間的交往,我們之間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偶爾去她家串門,反而感到更加親切。

有一次我去看望她,她正在火爐邊做針線活,見到我,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行禮問好,隨後便忙著涮洗茶壺、用熱水燙杯,泡上熱茶。

這是旗下人待客的一種獨特風俗:當著客人的麵,把茶壺仔細清洗乾淨,將杯子用溫水燙過,確保第一杯新茶上了桌,主人才能安心坐下交談。

否則,會被視為對客人的怠慢。

即使是剛泡好的新茶,隻要客人一進門,也必須倒掉重新泡製。

如果她在彆人家受到了不同的待遇,她會認為對方瞧不起她,從而心生不悅,從此不再上門拜訪。

旗下人非常重視麵子,這種孤傲的性格是他們長期形成的習慣。

我們品著茶,自然而然地談起了宮中做針線活的情況。

她告訴我:“宮女是絕對禁止識字的,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

我們地位甚至還低於太監,有的太監在宮中尚有機會學認字,但我們絕對不行。

空閒時,我們就得學習針線活,如編織絡子。

宮女們總有做不完的針線任務,衣服長短不合適、肥瘦不合身,姑姑們挑剔得很,整天連夜地拆改縫紉。

有人以為我們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連針都不會拿,這就誤會我們了。

我們有專門教刺繡的姑姑,也有針線老師傅監督我們,做得不好就會受到責打。

儲秀宮是最頂級的宮殿,從不缺少銀錢,聽說東宮和慈寧宮有些地方當月的補貼還不夠用,宮女們會靠做針線活賺點零花錢。

宮女出宮時,個個都練就了一雙巧手,這也是宮廷給予的一份恩賜。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打絡子的技藝,握一把五彩斑斕的珠線、鼠線、金線,全憑十指靈活操作,穿梭編織,挑、鉤、攏、合,編織出各種栩栩如生的圖案,真可謂絕技。

有時為了博取老太後的歡心,我們會用各種綵線,一頭用長針固定在坐墊上,另一頭用牙緊緊咬住主軸線使其繃首,十指翻飛,很快就能編出一隻和儲秀宮通往長春宮甬路上的活蝙蝠一樣的大蝙蝠,隻為博得老太後一笑。

老太後喜歡聽書,書中提到某位小姐擁有閉月羞花的美貌和巧奪天工的手藝。

老太後就會笑著說:‘我不信她們能調理得比你們還巧!

’有人說,宮女們編織的絡子價值不菲,有的甚至被拿到琉璃廠的古玩店出售,地安門外的估衣鋪也有售賣。

對於這種手藝,我們自己也頗為自豪。”

她平淡地講述著這一切,嘴角的皺紋微微舒展開來,流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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