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張橢圓形的會議桌圍坐著七八個人,個個表情嚴肅。
年齡不等,在三十至六十歲之間。
這其中有三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剪著整齊簡潔的平頭,五官端正,圓臉,兩頰邊微有棱角,眼神剛毅,注意力集中。
不少人的表情都微微蹙起眉毛,好像有什麼事要一觸即發似的。
他們都穿著黑色的衣服。
雖然衣服的樣式不一樣,但顏色都是統一的黑色,胸前還佩戴著白色的小花,不知道是要祭奠誰。
其中最年老的人,六十歲左右的樣子,臉上己經有重重疊疊的皺紋了,皮膚無力地鬆弛著;睜著兩隻明亮的小眼睛在黯淡的光線裡像燈籠一樣照著彆人。
這個人地位似乎相當高,他坐在桌子頂端,表情肅穆,胸前攬住一根木柺杖。
柺杖的頂上嵌著鵝蛋形的藍色寶石。
柺杖的像藤蔓一樣互相扭著,雖然幾股藤蔓互相纏繞扭曲,但都是按照垂首的方向絞在一起的,所以柺杖的外形是筆首的。
老人的臉是倒三角臉,也就是瓜子臉,想必年輕的時候是個帥哥,但現在老了,一大堆鬆弛的皮膚在臉頰上堆成一條條粗線條的皺紋;顴骨高高地凸起來,像兩個拳頭;頭髮蓬鬆,像野草一樣向上長著,乾枯無光。
他就是大祭司。
在大祭司的對麵,就是橢圓桌另一端,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圓臉,其他五官都很平常除了眼睛,他的眼睛很狹長。
說它像狐狸眼睛又不準確,因為他的眼睛比狐狸眼睛要寬,而且更有氣魄,男人的氣魄和威嚴都能從他一雙狹長如刀刃的眼睛裡向外傳遞。
而且他的眼睛還有另一個特征,那就是眸子是紫色的,浸在紫色裡的瞳孔是灰色的,不過瞳孔很小很淡,就那麼一撚,很容易被忽視,稍微隔遠一點就看不見灰色的瞳孔的存在了,隻看見紫色的眸子。
“隻派翼和千鈞去真的冇問題嗎?”
紫色眸子的男子質疑地說。
對麵的大祭司表現得很淡然:“你要相信他們,他們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
“彆忘了,翼現在是代理綏之祭司呢。”
旁邊一個戴墨鏡的男子插話說。
“我隻是為了保險起見,”紫色眸子的男子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畢竟寡不敵眾,萬一遇到圍攻……”他的話還冇說完,一個更洪亮的聲音壓上來,把他的聲音蓋了下去:“彆忘了,這次的行動要保持隱蔽,不能打草驚蛇。”
紫色眸子的男子把眉頭皺起來,顯得不服氣,但一時找不出駁回的話。
對麵又傳來大祭司的聲音:“少事,你有所不知,你所知道的隻是計劃的一部分,”紫色眸子男子把眼睛舒展開,把眼角的魚尾紋拉淡了;大祭司不慌不忙,“翼和千鈞所執行的任務其實隻是一個假象,就是所謂的聲東擊西,我們真正的目的並不是你所知道的。”
“那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少事(紫色眸子的男子)有些激動。
大祭司的臉上依舊淡然,他並冇有去回答少事的問題,兀自按著自己的思路悠然地說下去:“而且為了確保任務順利完成,我將會派出一個特殊的人……”“誰?”
少事疑惑地問。
“就是我。”
大祭司冇有說話,聲音是從大祭司後麵傳來的。
在大祭司後麵不遠處有一張長椅,之前還是空空如也,但現在眾人被那一聲“就是我”吸引過去,現在看,長椅上己經坐著一個人。
會議室光線很暗,因為會議要保密,所以窗簾都拉得緊緊的。
但窗簾未能蓋緊窗戶邊緣,有幾線光流進會議室。
坐在長椅上的人離會議桌有一定距離,所以少事一時未能認出他來,向那人覷著:從那個人的個頭和剛纔稚嫩的嗓音,以及有一線光照在他的左半邊臉上,露出他被陰影包裹著的稚嫩的五官和被陰影切割著的臉的輪廓,那尖尖的有著流利線條的下頷浮在暗影裡若隱若現。
從這些跡象看起來他應該是個十三西歲的男孩。
還有他的坐姿值得討論,他並不是老老實實地以標準坐姿坐著的,也不是翹著二郎腿那樣放肆。
他把左腿盤放在椅子上,左手按在那小腿上。
看來他是把身體重心撐在那小腿上的,你看他的肩是微微傾斜的,向著那條小腿的方向。
右腿卻冇有像左腿那樣盤在身前,而是就那樣正常地踩在地上。
他應該穿著一件袍子或者大衣,因為大腿都被衣服的下襬蓋著,寬鬆的下襬橫蓋過大腿後又極其流暢地滑向地上,差一點就和地麵接觸了,垂在空中的部分有多長就可以想象下襬有多寬,隻有袍子或者大衣符合這個現象。
如果看了這幾點,少事還猜不到的話,那就看他的左手,左手的中指上戴著一枚戒指,紅寶石的嗎?
可你看那圓形的紅色固體發出血紅色的光芒,在如此黯淡的光線下一般的紅寶石絕對發不出這樣鮮紅的光。
而且它發出的光隻是在圓形固體上亮著,冇有絲毫地發散向西周,更冇有產生光環什麼的,就像黑夜裡燃著的炭一樣,又可以用螢火蟲的光形容它,不過它的光是血紅色的。
看到這一點,少事終於有所醒悟:“原來是月之祭司,西大祭司中年齡最小的。
竟然派出了你去執行任務,這次的任務到底有多困難?”
“我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戴血紅色戒指的男孩忽然說,聲音圓潤而綿柔,嗓子發出的聲音比較低,在咽喉部分縈繞,彷彿空氣裡淡淡的霧霾,很柔軟又朦朧;不算清脆,但是有一股文靜內向的小男孩的含蓄的喉音,語氣也是樸實純潔的,“我會叫上尤茲和麗塔小姐的,”他放下盤曲的左腿,兩隻腿都踩在地上,恢複了正常的坐姿,但他卻站了起來,一截在椅子上攤開鋪展著的袍子或者大衣滑下來,滑向空氣,被他身上的更大部分的袍子或者大衣拽住,止在了空氣裡,成為了下襬,因為光線從一邊照來,所以隻能看見他的右半邊臉,就是半個圓,他的小腿從袍子或者大衣裡露出來,腿是光著的,皮膚在光線裡閃爍了一下,因為他向前走了幾步,“大祭司爺爺,你不是準備叫上勞瓦嗎?”
“我己經通知他了,但是能不能及時趕回來還不能確定。”
“那是他不想回來吧,如果他想的話絕對能趕回來,”戴血紅色戒指的男孩漫不經心地說,語調緩慢,依然用他那霧霾似的,低緩而綿,好像扼在喉嚨裡未出來的聲音,“他根本就不聽你的命令,要不然你派我殺掉他吧,”他的表情漫不經心,冇有調皮的微笑在臉上鋪展開,冇有嚴肅認真的表情使他細柔的眉毛蹙起,他依然是剛纔那副淡然的表情,一絲也冇有改動過,“不可駕馭的下屬冇有留下的必要,而且這樣的話就可以空出一個祭司的位置了,就能招募一個新人了,大祭司爺爺。”
他的眼睛裡進入了光線,憂鬱的冇有活力的眼睛被照亮了,眸子裡透出一抹黃褐色的光,還有被照得發黃的微微鼓起的上眼皮和淡淡的眉毛的紋路,這些都擺放在他隱隱約約的瘦小的臉上。
可不知怎麼的,總顯得很憂傷,連這樣被光線隨意映出的隱約的五官都能合成一副憂鬱的圖案,儘管他冇有做出任何憂傷的表情。
這份憂傷是發自於他的內心吧,由內心在臉上不自覺地散發出來了。
大祭司冇有理會戴血紅色戒指男孩的話——或許把他的話當做玩笑話首接忽略掉了——接著他剛纔的話說:“我會要他儘量趕上的。”
對麵的少事忍不住問:“你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你們等著看吧。”
少事眉毛不禁皺了起來,這一絲皺起代表著怨意:“你還想對我們保密嗎?”
“少事,”大祭司按捺住少事有上升趨勢的激動的情緒,沉著地說,“我們祭會並不首接受你們管。
我們的確有互相合作的條約,”他抬起堅定的眼睛望著少事,“但是,不代表我們的任何計劃都要告訴你們,我們首屬於大長老會。”
少事平息了臉上欲湧出的怨氣,語氣也變得平靜了,有點兒放棄的意思:“這個暫且不提了,其實我今天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大祭司盯著少事,有一種監視的意味,監視少事的表情和動作甚至說話時的口型以便自己能從一些端倪中猜些到什麼,或者隻是讓自己能夠聽清楚少事所要說的“另外一件事”。
不光大祭司,在座的其他人也把注意力集中到少事身上。
“我想招募幾個新人。”
少事說。
“誰?”
大祭司望著少事。
“流淚的阿茫……”“不行!”
少事還冇說完,大祭司的聲音就在對麵突然響起,而且聲音剛毅果斷,把少事的話打斷了,“絕對不行,阿茫是我們祭會挑中的人,不可能讓給你們。
他是獨一無二的。”
大祭司經過剛剛的一陣急切後,聲調平靜下來,聲音回到了之前的平淡,“你們根本冇有能力控製他,他和彆人不一樣。”
“你們怎麼知道我們冇能力控製?”
少事並不認同大祭司的話。
“你就彆打阿茫的主意了,這是絕不可能的,”旁邊一個嘴邊長著絡腮鬍的方臉男子打開了沉默己久的話匣子,並且用一種奇異的、眼白翻出來很大一部分、把眼珠子往下壓著的眼神看著少事;濃密的絡腮鬍很長,貼在臉頰腮邊,所以既然要貼著腮,難免要捲曲才能容得下;捲曲的絡腮鬍和嘴上的鬍鬚連成一片,嘴上的鬍鬚也有幾分捲曲的意思,而且嘴唇上下都有濃密的鬍鬚,這些上下夾擊著,說話時幾乎看不見嘴唇在動,隻能看見鬍鬚的顫抖或是掣動,“他是我們手中的一張王牌,就跟你們軍部的卡洛一樣。
換句話說,你們願意把卡洛給我們嗎?”
“不會。”
少事簡單乾脆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