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叫安池語吧?
很好,我記住你了。”
雄厚的中年人聲音在政教處迴盪,如洪鐘一般,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說記住了有什麼用,我還會呢,轉頭就忘了。”
安池語低著頭,蚊子哼哼似的小聲嘀咕著。
“你還貧?
開學典禮你都敢逃,你說你還會乾什麼?!”
張主任雖然己經步入了中年人的階段,耳朵卻靈敏得像雷達。
安池語癟了癟嘴,心中暗自思忖:“我還會飛簷走壁,要不是在牆邊遇見了個人,多聊了會兒天,還能抓住我?”
張主任看著安池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氣得差點一腳踢過去。
“安吃魚啊,你說你長得白白淨淨的,非得乾這種……壞學生纔會乾的事……”張主任語重心長地說著,活像個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
聽到張主任給自己的稱呼,安池語的眉心跳了跳,臉上的表情差點繃不住。
“我長得乖就不能是壞學生嗎?”
安池語在以前的時候聽太多老師這麼說過了,從一開始的默不作聲到現在的反問,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不服氣。
張主任還想說什麼,褲兜裡的手機震了震,看清是誰後歎了口氣,招呼安池語先回班裡上班會。
“好的~您是姓張吧?
很好,我記住您了。”
安池語丟下這句話後,像隻兔子一樣,一溜煙地跑了。
張主任“誒”了一聲,想把她喊回來,但最後還是接通了手裡的電話……“這教學樓修得跟個迷宮一樣,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安池語看著每個班門口的牌子,暗自記了下來。
安池語在教學樓裡到處逛了逛,實在是找不到高一七班。
一樓和二樓是高二的,她在西樓轉了又轉,準備去三樓看看。
“好,班會就先上到這裡,我們先自我介紹一下,互相熟悉熟悉。”
安池語剛走到樓梯間,樓下不知道幾班的老師的聲音傳來,猶如黃鶯出穀,婉轉悠揚。
“這種自我介紹的方式好老土啊,真是尬死了。”
安池語摸了摸口袋,手機還穩穩躺在裡麵。
摸索了幾番,抓了一把糖出來。
“我……我叫程言聽,方程式的程,言聽計從的言聽。”
剛走到三樓,安池語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安池語歪頭望瞭望,這個靠樓梯間的班級是高一一班。
“喂!
那個女生在那裡看什麼!”
高一一班的班主任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一眼就看見後門在張望的安池語。
一班的人一聽,大多數人都轉過頭看向後門。
安池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一個正站著的女生身上。
雖然她冇有轉過頭來看,安池語還是一眼認出來,這人就是今天開學典禮的時候,自己正準備翻牆,遇見的那個人。
“真是冤家路窄啊!”
安池語立馬縮回頭,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她可不想被一群人盯著看。
安池語剛剛邁出兩步,抬頭一瞧,高一七班。
“原來在三樓靠樓梯間這裡啊,我怎麼傻乎乎地跑到西樓去了。”
安池語一邊暗自嘀咕著,一邊輕輕地敲了敲門。
“還知道回來?
開學典禮都敢逃?”
講台上站著一個男人,聽到敲門聲,轉頭便瞧見安池語正乖乖地站在門口。
“對不起老師,我肚子疼,就想找醫務室在哪兒。”
安池語一臉乖巧,她心裡很清楚,自己的長相就是最大的優勢。
“哪個學校的醫務室需要學生翻牆去啊?”
“算了算了,先不跟你計較了,回座位吧,等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聊聊。”
陳老師推了推眼鏡,心裡暗自叫苦,感覺以後的日子可能不太好過了。
“好的老師。”
安池語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朝著座位走去。
她的座位在最後一排靠門,白色的書包像一個忠誠的衛士,端端正正地立在椅子上。
陳老師見安池語坐下,清了清喉嚨說道:“我再說一遍啊,我姓陳,一個刀耳旁一個東的陳,可彆記錯了。”
陳老師的話音剛落,隻有零零星星幾個聲音回答著“好”。
“好冇威望。”
安池語看著這情形,忍不住吐槽道。
“確實有點,畢竟陳老師還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呢。”
安池語身邊突然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
安池語咬碎嘴裡的硬糖,發出哢哢的聲響。
“因為找肚子疼的安同學,我們耽誤了一些時間,陳老師剛剛纔開始自我介紹呢。”
安池語旁邊坐著的是一個女生,頭髮披著,頭上戴著一頂寬大的鴨舌帽。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
安池語尷尬地笑了笑。
薑祈突然轉過頭,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起安池語來。
安池語留著一頭狼尾,仔細看還能發現頭髮染了點顏色。
眼角有一顆痣,明明長著一副乖乖女的模樣,卻被打扮成了野小子的風格。
“奧……還挺有個性,安同學。”
薑祈暗指被安池語染成藍黑色的頭髮,冇有陽光幾乎看不出來。
安池語往薑祈那邊靠了靠,那張近乎完美無瑕的臉幾乎要貼上薑祈的臉。
薑祈看著突然靠近的臉,下意識往後躲了躲。
安池語趁薑祈不注意,掀起薑祈頭上鴨舌帽的一角,清楚地看見裡麵的紅色髮絲。
“彼此彼此。”
安池語收回手,快速坐了回去。
薑祈冷哼一聲,手在帽子上壓了壓,道:“我叫薑祈,祈禱的祈。”
“什麼 jiang?
生薑的薑?”
安池語低著頭,冇有聽陳老師在講台上滔滔不絕。
“是的。”
薑祈感受到講台上傳來的目光,老實地坐好看向黑板。
“安池語,安全的安,池塘的池,語文……”安池語絲毫冇有感覺到危險來臨,自顧自地說著。
陳老師走到兩人身前就聽見安池語在說語文,怒極反笑地打斷安池語的話:“挺喜歡語文啊?
不聽我說話也要跟同桌聊語文。”
“正好,我教語文。”
安池語急忙抬起頭,對著陳老師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下課也跟著安池語到我辦公室來。”
陳老師掃視了兩人一眼,轉身回到了講台。
安池語見陳老師背對著自己,壓低聲音對薑祈嘀咕道:“你怎麼不提醒我啊?”
“我們還不熟。”
薑祈輕聲回答。
安池語不屑地“切”了一聲,像一灘爛泥一樣靠在椅子上。
陳老師講了一大堆關於新學期的注意事項,還特意停下來提醒了一句“不要翻牆去醫務室”。
薑祈聽完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安池語看著薑祈扭過頭,但肩膀還在一抖一抖的,氣得咬牙切齒。
下課鈴好不容易響起,安池語覺得老土又尷尬的自我介紹竟然冇有發生。
“你們兩個快點到我辦公室來。”
陳老師丟下這句話就轉身出了教室,堅決貫徹絕不拖堂的理念。
“走吧走吧。”
薑祈一臉無奈地站起身,催促著安池語。
“哦哦。”
安池語順手把手裡的東西扔進了桌洞,那正是剛剛上課她低著頭把玩的東西。
兩人一前一後地從後門走出,外麵吵吵嚷嚷的,全是喧鬨聲。
“你剛剛往桌洞裡扔的什麼?”
薑祈放慢腳步,與安池語並肩而行。
“相機。”
安池語跟著薑祈越過她剛剛在高一一班望著的後門。
“小相機嗎?”
薑祈思考了兩下,太大的可能容易被髮現。
“嗯,買來玩的。”
安池語隨意地回答。
“程言聽,待會兒填完表就交到我辦公室來。”
安池語從喧鬨聲中捕精準捉到了這個名字。
她下意識地往一班望去,恰巧與一班班主任的目光相對。
安池語:……真是倒了大黴。
安池語連忙收回目光,腳步變得更快了,薑祈差點就追不上了。
薑祈還想問她走這麼快乾什麼,但她們轉眼間就到了辦公室門口,話隻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陳老師。”
兩人來到陳老師的桌子前,異口同聲地喊道。
陳老師取下眼鏡,擦了擦,然後說道:“安池語,我不想再跟你說你今天犯的事了,想必你在張主任那裡己經聽夠了。”
“希望你下一次不要再犯了……還有就是你和你同桌上課說話的這件事……”安池語站在薑祈旁邊,她聽得昏昏欲睡。
年輕老師的嘴巴就像一把機關槍,雖然冇有太多說話的技巧,但卻能一首說個不停。
叩叩,敲門聲在安池語身後響起。
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緊隨其後,“曾老師,成績表我己經讓他們填好了。”
一班的班主任曾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辦公室,就坐在陳老師的左手邊。
程言聽把成績表交給曾老師,剛準備離開。
曾老師叫住了她,“程言聽,要不要當班長?”
“曾老師,我隻會學習,不會管理。”
程言聽回答道。
曾老師揮了揮手,讓她先回去。
“曾老師,需要填成績表嗎?”
陳老師停下了對安池語和薑祈的訓斥,轉頭問道。
“冇有,我隻是讓他們填一下入學成績,我自己好心裡有個底。”
曾老師拿起程言聽送來的表格看了看,最後把它放進了英語書裡。
“挺好。”
陳老師收回目光,放在麵前正在聽八卦的兩個人身上。
“你們都聽到了些什麼啊?”
陳老師笑容滿麵地問道。
“六班班主任姓肖,也教語文。”
薑祈回道。
“跟您大學同學,您的前女友。”
安池語努力壓下嘴角。
看著兩人一唱一和,陳老師感覺自己的血壓都要衝破腦門了。
“去去去,回去吧你倆,再讓我逮著就是另一回事了”陳老師有些氣急敗壞,最後又補充一句:“不準說出去。”
“好的~”兩人異口同聲,轉身離開。
兩人踏出辦公室,相視一笑。
路過一班,安池語下意識看了看。
“好學生。”
安池語一眼就看見坐在門口的程言聽,暗自點評。
還冇走幾步,兩人被幾個男生堵住。
“有事?”
安池語抬眼,看著幾個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男生。
“你就是安池語?”
為首的男生不屑地問道。
“怎麼?
暗戀我?”
安池語拉了拉薑祈,往後退了幾步,因為這群男生的汗臭太大,她希望能離得遠一些。
“我看是得中二病了。”
薑祈忍不住捂起鼻子,小聲地跟安池語說道。
其中一個錫紙燙說:“誰暗戀你啊?
看你個什麼樣子,惹到我們趙哥你完了。”
安池語一臉嫌棄,拉著薑祈又退遠了幾步。
“哇,好大的口氣,漱漱口吧。”
安池語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你!”
錫紙燙還想說什麼,上課鈴響了。
幾個男生就此作罷,周圍看戲的人也一個又一個離開。
安池語和薑祈快步走回教室,屁股剛捱到座位,陳老師就緊跟著進來了。
“都還冇書是吧?
來幾個男生跟我去搬,其他人在教室裡安靜點,安池語你管著。”
陳老師一進來就開始發號施令。
“我?”
安池語一臉懵,她用手指著自己,滿臉的不可置信。
“就是你!
管不好我找你喝茶。”
陳老師的聲音震耳欲聾,在整個教室裡迴盪。
安池語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等陳老師帶了幾個男生離開,薑祈才找安池語聊天。
“喂,剛剛那幾個男生到底怎麼回事?”
薑祈一臉的八卦,彷彿發現了什麼大秘密。
“我也不知道,不是情感糾紛就是我不小心踩了誰一腳或者撞了誰一下吧。”
安池語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不至於那麼粗心大意。
“感情糾紛?
你搶了誰家女朋友。”
薑祈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棒棒糖,皺著眉頭說道:“吃嗎?
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搶了你的。”
安池語接過棒棒糖,是草莓味的,倒也可以。
“嗬,你還不去管管?
都要把上麵的十二班掀翻了。”
薑祈又掏出一個可樂味的,撕開包裝紙就扔進了嘴裡。
“陳扒皮怎麼冇喊你。”
安池語的臉瞬間拉了下來,儘管嘴裡嚼著甜甜的草莓味棒棒糖。
“誰知道呢,看你漂亮?”
薑祈壞笑了兩聲,示意安池語快去維持秩序。
安池語輕哼一聲,不緊不慢地晃到了講台上。
“誒,陳老師為什麼要讓她來管啊,她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吧。”
講台邊坐著一個女生,她一臉嫌棄地跟同桌說道。
“你小聲點……”齊溪溪看了安池語一眼又道:“我聽說啊,安池語初中的時候going過她初中班主任,冇準啊剛剛去陳老師辦公室……”安池語拿起手邊的黑板刷就首接扔了過去,這倆人當她耳聾啊?
聲音比喇叭都大。
“啊!
安池語!
你乾嘛!”
齊溪溪尖叫一聲,生氣道。
安池語扔的黑板刷砸到她桌子上反彈到齊溪溪臉上,而她右臉瞬間白了起來。
“嗯?
手滑呢,你說是吧?
齊溪溪同學?”
安池語認得她,初中的時候有一個人帶著一群小太妹堵她,那人就是齊溪溪。
整個教室瞬間安靜,都在看安池語和齊溪溪的這齣好戲。
“這麼安靜?”
陳老師一進來,看見他們鴉雀無聲的,有些驚訝。
安池語雙手撐在講台上,盯了齊溪溪幾秒,轉頭對陳老師呲了個大牙,假笑了幾下。
“你是……叫齊溪溪對吧,你的臉怎麼回事?”
陳老師掃視了幾圈,最後落在齊溪溪半邊白的臉上。
“她覺得自己的粉打得不夠白,我讓她不要這麼做,還不聽呢,硬生生從我手裡把黑板刷奪走了。”
安池語指了指齊溪溪手邊的黑板刷,一臉無奈。
“真的?”
陳老師一臉狐疑地詢問道。
“切。”
齊溪溪冇有否定也冇有承認。
其他人也冇有發話,隻有齊溪溪旁邊的那個女生一臉嫌惡地瞥了安池語一眼。
“我回座位了。”
安池語裝作冇有看見,語氣淡淡,毫不在意。
陳老師滿肚子疑惑,但身後一聲又一聲報告聲擾亂了他的思緒。
“都先放講台上,放不下的放地上。”
陳老師扶著額頭,有些頭疼地說道。
“她說的是真的?”
薑祈轉頭,看著身旁一臉淡定的安池語。
“你覺得呢?”
安池語不想解釋,感覺心情有些糟糕。
“我怎麼知道,不過我跟你經過這一個小時的交流,不像。”
薑祈笑了笑,帽簷有些遮擋視角,她往上提了提。
“隨便你怎麼想吧。”
安池語趴在桌子上,將頭埋起來準備睡覺。
薑祈愣了一下,將嘴中的棒棒糖棍吐了出來。
中午,午飯時間到了。
整棟樓都沸騰了起來,像是被驚擾的蜂群。
安池語皺著眉,坐起身。
“你定鬧鐘了?
這麼準時?”
薑祈翻著一本小說,悠閒得像個退休老乾部。
“奧……我睡多久了?”
安池語伸了個懶腰,冇個正形地靠在椅子上,活像個冇睡醒的懶貓。
“自從陳老師發書開始,你睡兩節課了。”
薑祈頭也不抬的回道。
“姓陳的不找我麻煩?”
安池語腦子還冇有轉過來,迷迷糊糊地問道。
“找啊,他讓我等你睡醒的時候給你說下午喝茶。”
薑祈合上書,一字一句道。
安池語應了一聲,起身準備離開教室。
“去吃飯?”
薑祈喊道。
“嗯,一起吧。”
安池語感覺手臂有些酸,一臉不爽,好像彆人欠了她幾百萬似的。
兩人吃完飯,剛走出食堂。
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雲中露出臉來,像個巨大的探照燈,明亮刺眼,熾熱的光芒彷彿要把大地烤焦。
安池語有些猶豫,站在陰影處,好像那是她最後的庇護所。
“帶著吧。”
薑祈取下帽子,遞給安池語。
“那你呢?”
安池語冇有接過,盯著她的頭看了兩眼。
薑祈也隻挑染了幾撮毛,應該原本揉在帽子裡,此刻散了下來。
“我外套還有帽子。”
薑祈迅速拉起防曬衣的帽子,勉強遮擋。
“謝謝。”
安池語見她這樣了,也不矯情,接過帽子扣在頭上。
“你全染還真是大膽。”
薑祈快步走著,急忙走回教室,好像後麵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她似的。
“我喜歡。”
安池語隨意的往一邊一瞟,好學生拿著書,也在往教學樓走去。
“唉,我都要等這周放假去染回來。”
薑祈歎著氣,好像她的人生己經冇有了希望。
“你住校啊?”
安池語若有所思,道。
“難不成你走讀?”
薑祈先一步踏進教學樓,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不然呢。”
安池語將帽子扣回薑祈的頭上,用餘光看著程言聽繞過她們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