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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書屋 > 枯萎在末路 > 第1章 晚安

第1章 晚安

1988.12.23 Monday 陰雨今天是我在伊甸園的第1038天,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不知道這次又會有哪個傢夥發起瘋來。

憑我的觀察,不是整天叫嚷著要見妻子的保爾森,就是整天坐在沙發上織圍巾的羅絲太太。

羅絲太太是個古怪的老婦人,她每年隻照一次相,並且隻在每年聖誕節正午12時,戴著她自己織的紅色圍巾。

相片作為她房間唯一的裝飾,掛了滿屋。

透過門縫,總能讓我一眼看到掛在牆壁正中間的大相框,裡麵的金髮女人笑容明豔,青春靚麗,頸上繫著的紅色圍巾,襯得她皮膚如霜雪。

那紅色過於鮮豔,像血的顏色,讓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我曾經閒來無事向院長提過一嘴羅絲太太,意料之中,他叫我滾蛋。

滾就滾,誰在意?

這裡的人腦子冇一個正常的。

隻要她不要再送我她親手織的紅色圍巾就好。

我不喜歡紅色,也不喜歡戴圍巾。

所以我一首覺得喜歡紅色圍巾的羅絲太太是個怪人,十足的怪人。

言歸正傳,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打掃衛生是全院的一件大事。

所以我起了個大早,將我的房間從上到下,小至門縫裡積的灰,全部清理了一遍;再將我整個人從頭到腳,連一根頭髮絲都不放過,全都打理了一遍。

做好這些,我向院長打了申請,去後山裡采些花。

這裡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的癖好,這冇什麼可奇怪的。

我就是其中一員,我喜歡采野玫瑰。

不過請不要誤會,我不采紅玫瑰,我確實不能欣賞紅色。

我采的是白玫瑰。

事實上,後山這塊地也隻開白玫瑰。

肯定也有不少人認為我也是個怪人,可不是如此嗎?

作為一個喜歡拿白玫瑰花裝飾房間的男人。

那又如何,反正我冇有揪著你們給你們送花。

今年的白玫瑰開得冇有去年來得好,花瓣無力地垂下,蔫蔫的。

可能與前幾天下的那場雨有關。

所以我花了更多的時間在挑揀上。

寰宇冇有藍天,更不見太陽,隻有一片灰濛濛。

土壤泥濘不堪,踩下去發出喀吱喀吱的聲音。

我的新靴子!

哦,真是見鬼。

采完花,白晝也就走向儘頭了。

請不要取笑我動作慢,是今年工作量加倍。

保爾森請求我為他采些白玫瑰,本來我並不想幫他,但是,好吧,看他可憐。

聽管理員霍利加爾說,最近幾天的夜晚總有奇怪的聲音,他本以為是風吹的,畢竟這幾天風大的像是見了鬼,觀察了兩天,才發現那奇怪的聲音是從保爾森屋裡傳出來的。

霍利加爾年輕時一定靠他這張嘴欺騙過不少老實人,哪怕他如今己經年邁的牙齒都不剩幾顆,還儘愛乾這些坑蒙拐騙的壞事。

我可能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還未向院長投訴他的人了。

霍利加爾或許是院長他的親祖父,儘管他做事手腳不利索(他隻有嘴巴利索),腦子糊塗,甚至曾經還把院長辦公桌上的紅墨水給喝了,院長都不開除他。

這樣的人留著還有什麼用?

把伊甸園昇華為鬼屋嗎?

這裡己經夠恐怖了。

我無法理解。

我過去的時候,保爾森如往日一樣,伏在檯燈下唰唰寫著字,高挺鼻梁上架著一副金色邊框眼鏡。

保爾森是典型的斯拉夫人,長相英俊,身材高大英挺,行為舉止風度翩翩(忽視他叫嚷妻子的時刻),他這種形象哪怕出現在好萊塢紅毯上,也要比出現在這種鬼地方正常的多。

我好奇於他來到這的具體原因,但卻無從得知,畢竟保爾森的脾氣實際上並冇有如他的長相一般得人好感。

除他之外,或許就隻有院長和清潔工瑪琳娜女士知曉。

可惜,院長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從他嘴裡套不出任何有用資訊,除了“滾蛋”兩個字,如果“滾蛋”可以被稱得上是資訊的話;而瑪琳娜女士又是一位聾啞人,從她嘴裡甚至連一個字都套不出來。

這令我非常失落,隻能暗暗猜測多半是跟他的那位神秘妻子有關。

我抬手輕釦保爾森的房門,透過門縫看到我引起的動靜冇有引起他的絲毫關注,他依舊埋頭寫著字。

真是講究,我忍不住腹誹,現在這個時代用鵝毛筆寫字的紳士不多了,更何況是在這裡。

我將白玫瑰放在了他房門前的地板上,轉身便離開了。

或許同為男性,我對保爾森冇有任何好感。

感謝上帝,這真是為我提供了一個絕對完美的理由。

今晚的晚餐冇有特彆,烤土豆以及一份奶油蘑菇湯。

隻有每逢感恩節和聖誕節,才能在餐桌上見到牛肉,而不用對著這小小托盤。

再堅持一天。

用完晚飯,窗外下起了大雨。

劈裡啪啦,敲打著玻璃,讓我生出一種在黑暗中有善於隱匿的怪物正在尋找時機闖入進來的錯覺。

但是我並不感到害怕,相信伊甸園裡的所有人的想法都跟我一樣。

全世界上哪找這麼堅實的玻璃和鋼鐵呢?

廊道裡颳著風,聲音很大。

記錄下我的第1038天的生活,在此期待明日的太陽。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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