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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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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神女,卻天生少了一根情絲。

性格頑劣,經常以欺辱我為樂。

爹孃兄長都說,是我偷走了她的情絲,叫我處處忍耐,隻因這是我生來就欠她的。

父母偏愛姐姐,事事以她為先。

長兄溺愛姐姐,所有珍貴的東西都如同流水一般送給她。

就連我那從小定下婚約的竹馬,也是在遇難時毫不猶豫地拋下我。

後來,我一步步跪上仙山,求仙人抽走我體內的情絲。

來換取他們一家人圓滿。

從此我再無七情六慾。

我孑然一身,活得冇心冇肺。

他們卻又紅著眼,小心翼翼地來摸我的頭:

「我求求你,對我笑一笑好不好?」

但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哭。

明明這一切,是他們想要的啊。

1

屋內,長姐林以棠坐在床榻上,身上裹著一床被子。

幾縷髮絲還未乾透,貼在臉上,更顯得楚楚可憐。

她一臉無辜地開口:

「我隻是想同夢芷說說話,結果不知為何,她突然抬手將我推進了湖。

然後又茫然地看向我:

「夢芷,是阿姐做錯了什麼嗎?」

「阿姐冇有情絲,不懂得人情世故,你莫要怪阿姐。

話音一落,屋內的氣氛更冷幾分。

母親關切地摟緊林以棠,麵上的心疼幾乎是要溢位來。

可等她看向我,眼裡卻盛滿了怒意:

「偷了以棠的情絲還不夠,竟然還把以棠推進湖!」

「害人精!」

兄長林安勸母親不要動怒。

轉頭,沉聲要我給林以棠道歉。

我摟住自己濕透的衣裳,頭痛得厲害,但仍然搖著頭,小聲為自己辯解。

「我冇有推阿姐,是她自己跳進去的!」

話還未說完,一個耳光便狠狠甩在我的臉上。

我一下呆愣住。

父親沉著臉叫人把我拉出去:

「你娘十月懷胎生下你,冇想到你竟然頑劣至此,敢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

「來人,把二小姐關進祠堂思過!」

今日一早,林以棠把我叫過去,讓我陪她散散心。

我一開始是不想去的。

林以棠性格頑劣,經常以欺辱我為樂,因為她,我吃了不少苦頭。

可若我不去,她也有得是辦法折磨我。

隻能硬著頭皮前去陪她,她卻自己跳進了湖裡,嘴裡還大喊著救命。

我想都冇想就跳下去救她。

如今,我反倒成了罪人。

我的解釋,冇有人願意相信。

2

我和林以棠同日出生。

那日天降祥瑞,有七彩祥雲籠罩在將軍府上空,久久不散。

道士親自降臨府上,掐指一算:

「天降祥瑞!天降祥瑞!」

「這是神女轉世的預兆啊!」

爹孃高興壞了。

把我和林以棠抱出來給大家看。

可剛出生的林以棠,雙眼緊閉,不哭也不鬨。

不像我,一出來就哭個不停,似是有用不完的力氣。

母親問這是為何。

道士這下看向了我,搖頭又歎氣:

「這孩子,偷了神女的情絲。

「原本天生鳳命,卻因此少了一根情絲,無法得道。

臨走前,他再三囑咐,一定要善待神女,不然將軍府將有大劫。

自那日後,林以棠成了將軍府上下捧在手心的明珠。

而我,成了偷走神女情絲的卑鄙小人。

祠堂門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拉回我的思緒。

難道是夫君來接我了?

我從地上站起來,來到門前,喚了一聲。

他停在門口,冇有過問我的身體。

第一句話便是指責埋怨我。

「今日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夢芷,你……實在不該做這種事情。

我像是被人從頭上潑了一盆冷水,隻覺得寒意向四肢蔓延。

是啊,我怎麼還會抱有期待呢?

我明明知道的。

沈讓塵喜歡的,偏愛的。

一直都是林以棠。

3

沈讓塵是從小和我定下婚約的竹馬。

他是丞相之子,按道理,一開始本應是林以棠被許配給他。

可母親卻認為,林以棠是神女轉世,那她未來的夫君,自然該是當今的太子。

於是和沈讓塵定下婚約的,變成了我。

我從小就喜歡黏著沈讓塵。

因為隻有他會好言好語哄我,從外麵給我帶好吃的栗子糕。

我被爹孃訓斥,一個人哭的時候,他會過來安慰我:

「夢芷妹妹,彆哭了,你若是心裡委屈,就和我講講。

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我自是喜歡沈讓塵的。

我以為,他對我這麼好,自然也喜歡我。

直到那日燈會。

沈讓塵帶我和林以棠出來玩,卻遇上了地動。

我正看店家捏糖人,突然感覺腳下震動,而後連站也站不穩。

人們驚慌地四處奔走,攤子倒了一片。

我拉住沈讓塵的衣袖:「讓塵,我怕。

他卻甩開我的手,猛地撲向了林以棠。

以血肉之軀護著她。

碎石砸在我的身上。

砸出了血。

也砸出了我的淚。

身上的痛比不上心裡的痛。

原來真的無人愛我。

想到這,我忍不住譏諷出聲。

「所以你今天來這,是為了替阿姐教訓我,是嗎?」

隔著門框,他聲音有些不耐煩。

「你向以棠道個歉,她不會和你計較的。

道歉。

又是讓我道歉。

可我明明什麼都冇做。

我沉默了良久,而後冷笑:

「沈讓塵,等我出來,我們和離吧。

4

沈讓塵甩下一句「無理取鬨」,就氣沖沖地走了。

我喉間腥甜,又嘔出一口血。

這種情況,我早已見慣。

便抹了下嘴角,又回到祖宗牌位麵前。

我冇有被關在祠堂裡太久。

因為第二日晚上,天邊電閃雷鳴,雷聲隆隆,傾盆大雨狂奔而下。

母親說,這是因為我冒犯了神女,所以上天動了怒。

她找了兩個丫鬟把我帶到院子裡,又強行讓我跪在地上。

「你就在這裡跪著求上天息怒,雨什麼時候停,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瓢潑大雨砸到身上,涼意深入骨髓。

臉上時冷時熱。

一會兒是雨,一會兒又流出淚。

我不知跪了多久,一片恍惚間。

兄長和沈讓塵撐著傘來了。

沈讓塵看到我後,怒不可遏:

「你又做這副委屈的樣子給誰看?!」

我不理他,反倒惹惱了兄長。

「林夢芷,本就是你的錯,卻要我們一個兩個求著你道歉!」

「你害她得了風寒,久病不起,居然一點冇有悔改的心思!」

我慢慢抬起頭,看看兄長,又看看沈讓塵。

而後淡淡開口:

「兩位若是無事,便請回吧。

大概是在雨中跪了太久,我的嗓子已然沙啞,聽著十分有氣無力。

兄長稍稍變了臉色。

卻仍是譏諷道:

「林夢芷,彆在我和沈兄麵前裝可憐!」

「我看你身體好得很,趕緊——」

不等他說完,我便急不可耐地打斷。

我用儘最後的氣力,冷聲道:「我就是死在這,也絕不向林以棠道歉!」

他們倆的反應我是不知道的。

因為說完這話,我就兩眼一黑,向後倒去了。

5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自己的床上。

屋內冇有一個人。

身上明明蓋了被子,我卻仍覺得如墜冰窖,手腳都冰涼。

兩個丫鬟正在門口閒聊:

「二小姐真可憐,燒得這麼厲害,卻冇一個人來看她。

「夫人還怪二小姐,說她心不誠,冇求來上天的原諒,所以大小姐才久病不起呢。

「唉,二小姐實在命苦,爹不疼娘不愛,兄長也是一邊倒地向著另一個。

「就是就是,還有那位沈公子,總喜歡往大小姐那跑。

難不成真如趙媽所說,這男人都喜歡對自己愛搭不理的女人?」

……

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在為我抱不平。

我想起其中的一個丫鬟,叫懷玉。

剛入府伺候我時,總會一臉羨慕地和我說,她要是也有位阿兄就好了。

她說阿兄心裡,總會惦記著妹妹。

有好吃的,好玩的,必定會給自家妹妹留一份。

又說林安芝蘭玉樹,一表人才,對妹妹肯定是一等一的好。

這話她隻說對了一半。

林安對林以棠自是一等一的好。

有段時間,宮裡的妃嬪尤其流行一種點翠簪。

據說這是某邊陲小國的貢品,每一根都獨一無二,裝飾各異。

林安得知了這個事,竟然親自找了九皇子,讓他給自己弄來了兩根。

我以為這裡麵也有我的份,心心念念盼了好久。

卻不想,林安將兩根點翠簪都給了林以棠。

我去找他問這件事情。

他卻從鼻子裡冷哼:「那點翠簪重金難求,給你不是浪費了?」

懷玉很快就看出了林安對我和林以棠態度的不同。

她後來再也不說羨慕我有阿兄了。

6

我就這樣燒了好幾日。

吃了藥也不管用,頭疼仍是反反覆覆。

五日後,爹孃和林安,連著林以棠,突然都來了。

身後還跟著沈讓塵。

林以棠眼眶通紅,像是剛哭過。

她進門見我還躺在床上,就熱切地過來問我身體如何。

母親也親昵地拉住我的手:

「夢芷,這幾日你一直高燒不退,我們心裡都擔心掛念得緊。

若是真的擔心,又怎會一日不曾來看我。

我知道她們這般態度,肯定是有事相求於我。

便將手抽回來,輕聲道:

「阿孃,阿姐,你們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林以棠和母親對視一眼。

這纔開口∶

「夢芷,昨日半夜,有仙人給我托夢。

「他說我雖為神女轉世,但少了這情絲,以後……會活不過二十歲。

她說到這時,突然掩麵咳起來。

單薄的身子輕輕晃了晃,更顯得弱不禁風。

母親麵上一片心疼。

她又看向我:

「夢芷,為娘打聽到南城那有座仙山,裡麵住了位仙人,若是能一步步跪上仙山,那位仙人便能替人實現一個心願。

「不如你去上那仙山,求仙人將你偷來的情絲還給以棠。

7

本該是求人的話,卻是不容拒絕的命令語氣。

父親也附和:

「當初是你偷了以棠的情絲,如今也當由你還回來。

「隻是上個仙山而已,就當是贖罪。

可仙山台階六千六百步,一步步跪上仙山,無異於取我的性命。

被子底下,我指甲掐進掌心,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我這副身子跪上仙山,隻怕是九死一生。

「你們可有一人,擔心過我的身體,考慮過我的感受?」

話落,氣氛有一瞬的凝滯。

母親瞬間冷了臉,再無剛纔半分的和藹親切。

「林夢芷,以棠如今還受著風寒,她親自來看你,你怎麼這麼狠心!」

「這仙山,你不想去也得去。

「誰叫你偷了她的情絲,這是你生來就欠她的!」

父親罵我無情無義,在這種情況下,怎還能隻考慮自己的安危。

我又去看兄長。

問他,是否真的要讓我一命換一命。

他卻低下頭,避開了我的視線。

林以棠便在這時又落了淚:

「阿孃,爹爹,你們彆再逼夢芷了,她若是不願意,那就算了。

「這大概就是我的命,誰也怪不得。

沈讓塵大抵是見不得林以棠落淚的。

他終於開了口:

「夢芷,你不要這般無理取鬨。

到時候我會陪你上仙山,斷不會讓你冇命。

有什麼事我都負責。

對他們來說,林以棠的命天生就金貴。

我林夢芷的命,天生就下賤!

急火攻心,喉間猛地又是一陣甜腥。

我卻忍住要嘔血的動作,將它生生逼了回去。

因為我知道,我是不被偏愛的那一個,做什麼都隻會惹人煩。

我抬眼,視線一一掃過他們。

像是要記住他們的樣子。

最後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既然你們都想我去,那我去便是了。

8

我願意跪上仙山後,眾人很快就離開了我的住處。

第二日一早,母親差人做了一大桌子好菜,讓我多吃些,不要餓著肚子上山。

可我身體不佳,實在吃不下去,草草對付了幾口,便讓他們送我去了南城。

仙山位於南城的東南角,山脈綿延,氣勢磅礴。

往前走過幾步,就可以看到蜿蜒的台階,自山腳向上,看不到儘頭。

除了要在府裡養病的林以棠,其他幾人竟然都跟著來了。

母親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不敢看我:

「夢芷,上山時一定要一步一跪,莫要圖省事壞了規矩。

「林安和讓塵會跟著你一起上山,我和你爹爹便在這山腳下等你。

我輕輕點頭,開始跪上仙山。

台階並不光滑,不時有硌人的石子,膝蓋無意識地碾上,當真是痛極了。

可身上再痛,也不及心上的痛。

全家上下,竟無一人擔心我的安危。

他們心心念唸的,永遠都是長姐。

我一邊走一邊跪,心裡努力想一些高興的事情。

想著兄長一開始對我態度也還不錯,有好吃的吃食也會分我一份。

那時我叫他阿兄,他是會溫柔地應我的。

想著沈讓塵有次帶我偷偷溜出府,折了花彆在我耳邊。

夜涼如水,他深情地望向我,眼裡似有萬千繁星:

「夢芷,以後咱們結為夫妻,我一定會對你千般萬般好!」

當時多好呀。

如今,怎麼一切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一碰就散了呢。

我從正午,一直跪到了晚上。

中間從未停下一步。

就連兄長都忍不住勸我:

「林夢芷,你冇必要心急,你可以歇一歇!」

沈讓塵也想讓我休息休息。

可我對他們的話,始終置若罔聞。

等終於登了頂,眼前已是茫茫一片。

我膝蓋麻木,已經站不起身。

驀地又嘔出一口血。

兄長和沈讓塵變了臉色。

他們想將我扶起來,卻被我一把甩開。

我擦掉嘴角的血,笑得諷刺:

「彆和我裝什麼好人。

我艱難地爬進山頂的廟宇。

一進門,就覺得渾身似是被聖光籠罩。

我想睜開眼,看得更真切,可卻覺得眼皮子越來越沉。

恍惚間,一道渾厚聲音響起:

「你這女子,為了何事來擾本仙清夢?」

9

冇想到真的有仙人現身。

我還以為隻是林以棠又找藉口作踐我。

林安和沈讓塵頗有些慌張地跪下。

許是因為剛纔吐血的緣故,他們頻頻望向我。

眼裡竟然有愧疚和心疼。

我略過他們的視線,低下頭道:

「民女林夢芷,來此是為了求仙人幫我歸還阿姐的情絲,讓她生命得以延續,換一家人圓滿。

台上的聲音愣了一下:

「你可要想好,冇了這情絲,你可再無七情六慾。

「從此你所愛之人,所親之人,都將形同陌路,掀不起你心中半點波瀾。

身旁的林安和沈讓塵,幾乎同時繃緊了身子,倒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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