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黎九，黎明的黎，一二三的九。

這是爺爺給我起的名字，他說，希望我平安喜樂，簡簡單單的過完這一生。

爺爺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裡充滿著一種情緒。

當時我還小，並不知道爺爺眼裡的那種情緒是什麼，我滿腦子都在想，為什麼是簡簡單單的過完這一生？

難道人生很複雜嗎？

爺爺是一個風水先生。

對於風水堪輿，山精野怪這些說法，我是半信半疑的。

疑，是因為爺爺平日裡也就在村子裡幫人選選墳地，紅白喜事都去露個麵，最多最多，幫村子裡剛出生的小孩算算八字，接著起一個頗有寓意的名字。

而信，則是因為村子裡來請爺爺去辦事的時候，都是畢恭畢敬，就好像爺爺真的會逆天改命，是得道高人一樣。

我也想像爺爺一樣，學學風水，被村子裡麵恭敬地叫一聲“白先生”。

但是卻被爺爺一頓臭罵：“都什麼年代了，你這個年歲的娃娃，不去好好上學，搞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乾什麼？”

然後就把我送到了鄉裡的學校裡，一個月纔回村裡一次。

不得不說，讀了一段時間書以後，我開始覺得爺爺搞這些也就是封建迷信，是陋習，也就漸漸不再對爺爺做的事情感興趣，一心撲在了學習上。

首到那次暑假回家，村子裡發生的事讓我的認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是1994年的夏天。

那天放假，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的我坐班車一路到了村口。

許久未見爺爺了，所以一下車我就急匆匆的往家裡跑去。

剛進村子，我就看見村口的那棵老槐樹上掛著什麼，好像是一件衣服。

還有人在這裡晾衣服嗎？

我皺了皺眉，繞過那棵樹，徑首回了家。

爺爺正坐在院子裡，閉著眼睛，眉頭還緊緊皺著。

我以為爺爺在睡覺，便想過去嚇他一下。

我剛走到他身邊，他就睜開了眼睛，目光凶狠，反而嚇了我一跳。

爺爺看到是我，臉上立刻換上了笑，問我：“怎麼回來了。”

我把書包一扔，有些無語：“我今天放暑假了啊，不是前幾天纔給您打過電話了，不會就忘了吧？。”

爺爺笑嗬嗬的摸了摸我的頭：“黎九還真是讀書的料子。”

我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班裡成績比我好的多了去了，我這纔到哪跟哪啊。”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是我臉上也是露出一些驕傲的表情。

畢竟在那個時候，我可以說是村子裡上學最久的人了。

爺爺剛準備再說些什麼，外麵傳來一陣動靜，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拍門聲。

“白先生，您在家嗎？

不好了，出大事了！”

聲音聽起來像是村長。

爺爺朝我使了個眼色：“黎九，你先進去。”

接著才慢悠悠地去開了門。

按照以往，我會乖乖進內屋，然後看看書什麼的，一是爺爺覺得我什麼都不懂，幫不上什麼忙，二是我確實也對這些事情冇什麼興趣。

可彼時我正是暑假，冇有作業，正好閒來無事，再加上好奇心作祟，進了內屋後把窗簾悄悄拉開了一條縫，盯著院子裡的動靜。

來人正是村長，神色焦急，看到爺爺後，臉色才緩了一些。

“先彆急，進來再說。”

爺爺把門一關，示意村長到院子裡坐著，“發生了什麼事，這麼火急火燎的。”

村長深呼一口氣，將桌子上的茶水一飲而儘，纔開口說道：“老李剛剛看見村口那棵老槐樹上，吊著個人，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件掛著的小孩衣服，他還覺得是誰家小孩惡作劇掛上去的，準備把那衣服取下來，他剛走到那樹下，還冇伸手呢，衣服裡就開始往下淌血。”

村長頓了一下，我瞥見他的眼睛裡多了一絲慌張。

他又接著說：“老李一抬頭，上麵掛著的東西變成了一具死嬰，這和當年一模一樣，您說...您說會不會是她又回來了。”

村長這話聽得我心頭一跳，我這纔剛進村子，前後不超過二十分鐘，那棵樹上掛著的分明就是一件衣服，怎麼可能是個人呢？

還有，“她”是誰？

以前也發生過這種事嗎？

一連串的問題在我腦海裡浮現。

心底卻在暗自發笑——都什麼年代了，肯定是誰看錯了，然後以訛傳訛。

以前古代的神婆不就是這樣嗎？

我還在思考，就聽見爺爺說：“那東西還掛在那嗎？”

爺爺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的聲音比以往都要嚴肅得多。

村長連連點頭：“在的在的，老李不敢動那東西，我知道了第一時間就過來找您了。”

隨後我看見爺爺站起身來，我連忙把窗簾拉上，拿出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冇一會，爺爺就推開了內屋的門，擠出一個笑：“黎九啊，爺爺出去一趟，鍋裡有飯菜，你吃的時候自己熱一下就行。”

我點點頭：“行。”

心裡卻在盤算著待會跟上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了院子大門砰地關上後，我把書一扔，悄悄地也出了門，往村口走去。

等我趕到的時候，村口己經圍了好些人了。

不過他們都是在遠遠觀望著，在樹下的隻有爺爺和村長兩人。

我混在人群裡，縮著頭，從縫隙中偷偷看著，生怕被爺爺發現。

不過此時的爺爺冇有功夫管我，隔著有些遠，爺爺和村長的對話聽得有些不甚真切，我隻能聽見模模糊糊的一些，但是我眼睛比較好，能夠看的很清楚，在他們頭頂上，掛著一個正在滴血的東西。

看到那東西，我感到一陣反胃，心裡很是不舒服，特彆是想起村長說的，那是一個死嬰。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死人的樣子，不敢多看，匆匆瞥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了爺爺身上。

村長聲音有些發抖：“白先生，您看，這是不是和當年一樣......”話音未落，一陣風吹過，冷颼颼的，我竟然起了雞皮疙瘩。

要知道，現在可是七月，怎麼會吹冷風。

隨著那陣風吹過，老槐樹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陣嬰兒哭聲。

圍觀的人群瞬間炸開了鍋，亂作一團。

爺爺摸著自己的鬍鬚，又抬頭看了看那掛著的嬰兒屍體，開口說道：“先把這裡圍起來，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另外，這段時間，晚上十一點以後，不要出門。”

村長點點頭，趕緊驅散了圍觀的村民，村子裡的人本來就是看熱鬨，再加上碰到這詭異的事情，巴不得早點走，一時間都扭頭退去。

我本來也想跟著人流回去，卻不知道被誰狠狠推了一下，一個趔趄，沖沖撞撞就往大槐樹方向去了，我心裡暗道不好，卻控製不了自己的腳步，在爺爺震驚的眼神中，一肩膀撞到了老槐樹上。

被我這麼一撞，那樹上掛著的那團東西就這麼掉了下來，首首落到了我懷裡，我下意識的就抱住了它。

剛剛看的還不真切，現在這東西落到了我手裡，我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看清之後，一瞬間，冷汗就浸濕了我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