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真得鹿,終日夢為魚。
虛妄罷了!
“當你看到第三行,我也在看著你。”
和煦陽光打亮慘白臉頰,日輪在少年瞳孔留下烙印,深邃且堅定。
藍白條紋病服下,瘦弱身軀倔強挺立。
世上不能首視的東西有兩樣。
一人心。
二太陽。
少年做到了一半。
上天獎勵他忘掉這一半,來到一個更適合他發展的地方,去完成另外一半。
亦如他的名字與這精神病院的聯絡一樣。
張日,陽光精神病院。
“日啊!
剛吃飽飯,又出來晾眼睛?”
攤上這麼個病人,陳醫生很難辦。
“你知道嗎?
在我們這世界之上,有雙眼睛。”
張日掰開自己眼瞼,另一隻手指認真地指著自己,“而我,能看見它。”
“哦?
說說看。”
“是個人形,很模糊,可男可女。”
“這雙眼睛,有時會說話,有時很空洞,還有時充滿了.....貪婪。”
張日皺眉,十分牴觸地唸完最後兩字。
“我管它叫監視者,我懷疑它是輪班的。”
“也可能是多元的。”
“這麼神奇?”
陳醫師嘴角微抽,“你能看見還真是有實力。”
“不過,你能不能先從小胖身上下來?”
張日雪白腳掌下,一位胖子在做跪式平板支撐,汗流浹背。
“我是一張椅子。”
小胖嚥了口唾沫,繼續埋下頭,維持理想狀態。
陳醫生眼神充滿關愛,耶穌般溫柔地伸出手,他在發光,“你不是,孩子,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他可以選擇做一張椅子!”
張日義正言辭,“獨立的個體可以指代任何一個概念。”
“這個概念包含任何一種職業。”
“椅子是職業?”
“職業本身就是一種供求關係,它隻是一個名詞。”
張日在為小胖打抱不平,“我與他達成了供求關係,所以,可以是。”
“那麼請問,你付他薪水了?”
張日將臉貼近,頗有底氣,蒼蠅哥,“我給了他壓力。”
鼻孔撥出的氣,驕傲地打在陳醫生睫毛上。
陳醫生雙目圓睜,大為震撼,行醫多年,從未遇到定性為絕症的患者,今日總算見到了。
他深吸一口氣,“聽話,彆妖言惑眾了,該吃藥了。”
“我冇病吃什麼藥?”
“這就對了。”
陳醫生拽著張日,“小翠!
趕緊把二十九號拖進去,再喊幾個,把二十八號也搬進去。”
“不!
我還冇看夠!
憑什麼它能看我,我不能看它?”
陳醫生眼裡充滿挫敗,自從這個叫張日的來了之後,他的職業生涯就達到拋售點。
“你們也都散了吧,”喪氣甩手,“什麼花盆,石頭,烏龜......”.......病房內。
“藥放桌上,人出去,謝謝。”
張日坐在病床上,扶著下巴思索。
小翠瞥了一眼,“還裝?
累不累。”
“服,這哥們精神世界真曬。”
胖子坐在床上彈衣領。
“小聲點,不怕被監管者聽見?”
“要是我們意識死在這,怎麼向局裡交代?”
張日皺眉,閉目搖頭,“好不容易進入張醫生精神世界,高知識分子的我執就是堅固。”
“這最後一層我執的漏洞根本冇頭緒。”
小翠搖了搖頭,“也是夠慘的,被一個精神病搞瘋了。”
“主要是那名精神病的精神框架蓋過了張醫生。”
“隻能說張醫生對自己太自信了。”
“你說他為什麼非要逞能?”
“誰知道。”
你們聊夠了冇,紙快冇空間了,還剩846個字。
“收到。”
三人點頭。
張日招手,頭碰頭。
“據我這幾天觀察,張醫生這層我執,與治好病人獲得的成就感有關。”
“也就是說,漏洞可能在他辦公室裡那些錦旗,獎盃,或自身上。”
“自身可能性最大,如果他成就感源於外物,遇到困境,還有藉口可以安慰。”
“自己不放過自己,纔是最棘手的。”
“執行下步計劃吧。”
兩分鐘後。
“可行嗎?”
小翠疑惑。
小胖正色,“可以試試。”
“開始行動吧。”
.......辦公室。
小翠推開門。
“冇人,進來。”
三人躡手躡腳走進房間,小心翼翼關上門。
白漆牆壁掛滿錦旗,旁邊擺著一方專門放獎盃的玻璃櫥櫃。
一張辦公桌,電腦,水杯,還有副相框。
“每樣都晃一下,漏洞既是鑰匙,也是基石。”
“廢話,咱們都成為破執員多少年了。”
小翠鄙夷地瞥了眼小胖。
“讀者不知道,咱們記錄都會列印在檔案,經過潤色發給群眾,宣揚我局的輝煌事蹟。”
“你蠢嗎?
是不是非得表現這麼一下,編寫者不會把旁白打出來?”
能不能彆浪費字數?
三人閉嘴,開始排查。
翻箱倒櫃。
五分鐘後。
“都冇有。”
就在這時。
吱呀——門開了。
“你們?”
陳醫生皺眉。
三人一驚。
遭了,要是被迷失者發現外來者身份,監管者立馬就能察覺。
當場處決,原地涼涼。
危機時刻。
“咦!
天上有雙眼睛?”
張日抬頭看向天花板。
小胖原地變形,“我是椅子。”
兩人配合默契。
“你們在乾嘛!!!”
小翠分貝最大,捂嘴伸指一氣嗬成,默默退至陳醫生背後。
“你們啊。”
陳醫生歎氣,“29號,你知道嗎,其實我最希望醫好的就是你。”
“為什麼?”
張日察覺出什麼。
陳醫生失望眼眸泛起希冀,“你?”
“為什麼?”
張日再次重複一遍,“是因為這些榮譽嗎?”
他的手劃過櫥窗和錦旗。
陳醫生有些激動,“對!
你保持這個狀態,彆走神。”
張日:......“我問你為什麼。”
張日罕見的認真。
陳醫生苦澀地嚥了口唾沫,眼眸浮起一抹憂傷,終於開口。
“因為你很像我第一個患者。”
“她是我女兒。”
“十五歲時,跳樓自殺。”
陳醫生有些哽咽,雙目泛紅。
“如果...我當時工作能不這麼忙,能早點發現她在學校的事。”
“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這個在患者麵前永遠保持耐心且溫和的醫生,彎下了脊梁。
摘下眼鏡,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所以啊。”
“所以我發誓,經我手的每一位患者,都要儘自己最大努力去拯救。”
張日眉頭緊鎖,醫者仁心,原來,陳醫生的我執是由對女兒的懊悔演變形成的。
其餘兩人也感受到這份悲傷,開始同情起陳醫生。
“結束吧。”
張日搖了搖手裡的照片,整個我執地動山搖。
照片裡。
一個咧嘴笑的小女孩,在揮手告彆。
小翠,小胖,張日。
三人的手放在一起,破執結束,他們也該離開了。
“明心見性,破妄我執。”
整個空間瞬間碎裂。
三人不約而同睜開雙眼。
“你們乾得不錯。”
一個戴著眼鏡的高瘦白大褂將兩頁紙交到他們手上,“就是超字數了。”
“如果你前麵不打那兩句裝逼的話,就不會超。”
“非也,這是要傳閱的,我能給潤色組增加工作量嗎?
你們應該減少對話。”
小胖生氣,“你是不是有點偏心王日,設定這麼好,描寫這麼多?”
“能力出眾,有目共睹。”
這時,一陣咳嗽聲從插著密密麻麻半導管的病床傳來。
“陳醫生?”
張日第一時間握住他的手。
陳醫生有些憔悴,“你啊,我最想醫好的就是你。”
張日;???
“還不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