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天道,神憐世人,祈天神錄,承迎法旨。”
五色祭壇之上,頭戴爵弁,身著玄衣纁裳的大祭祀,手舉過頭頂,麵朝蒼天大聲禱告。
晴朗的天空突然被烏雲遮擋,雲層上玄雷滾滾,聲震西野,翻滾的雲雷猛然斜落而下,劈向西西方方的五色祭壇。
五色祭壇沐浴在玄雷之下,站在祭台前的大祭祀雙手朝天擁抱驚雷,祭台中央放置的一塊長方形木牌,發出金色霞光照亮祭壇,金光衝破玄雷籠罩,懸於祭壇上方。
祭壇上神色肅穆的大祭司急忙跪倒,眼睛死死的盯著懸於祭壇上的木牌。
木牌上的金色霞光映照天上,在金光中逐漸出現一行上古祭文。
“天命金鵬,使落東方,曆君無道,乾代魯殤。”
“乾代魯殤,乾代魯殤。”
祭壇下方,身著玄衣上衣,硃色下裳,紅羅襞積,大帶素表朱裡,頭戴十二旒冕冠的男子死死盯著木牌之上的祭文,喃喃自語。
男子身後,一眾穿著玄色祭祀服飾的大臣,跪倒在他身後,仰頭望著天空中金光裡的祭文,神色激動,左右對視卻不敢言半字。
雷霆萬丈,金光如劈散迷霧的太陽,將整個山頂披上一層金色外衣。
寂靜無聲,隻有轟隆隆的雷鳴和晃眼的閃電在祭壇各處閃爍。
肆虐的閃電冇有傷害任何人,好像有意的在迴避。
當天空放晴,烏雲轉明,祭壇之上的大祭司緩緩站起身來,轉頭看向下方,祭壇前為首的男子身形偉岸,器宇軒昂,有種天然的高貴之氣。
“泥菩薩,祈天錄所示,何意?”
一向沉穩的性格,在這一刻也不禁激動萬分,男子努力保持鎮定看著祭壇上挺立的身影。
“正如王上所想,天命在乾。”
男子口中的泥菩薩正是站在祭壇上的大祭司,回身麵向君王的大祭司,麵上戴著黑紅相間的鬼臉麵具,看不見樣貌,聲音空洞冰冷。
大祭司筆首的站在祭壇上,並未如臣子般行禮,年輕的君王見此並不生氣,彷彿理當如此。
“恭喜王上,恭賀大乾,大乾當興。”
跪在君王身後的臣子,此刻終於將心中的喜悅發泄而出,聲音將天空中的雲層震散,萬裡無雲。
“好,大乾必興,這百萬疆域,當由我乾國子民主宰沉浮。”
男子龍顏大悅,回身俯瞰仰望自己的臣子,對著千裡外白雲環繞的群山放聲大喝。
“王上萬壽無疆。”
群臣再次拜服。
“泥菩薩,祈天錄中所示,金鵬落於東方,是何意?”
豪情萬丈的君王冇有回頭,眸光深邃的盯著遠處連綿的群山。
“東方必指我乾國無疑,當是天上的金鵬神君,攜天命來助我乾國興盛。”
戴鬼臉麵具的大祭司看不到表情,聲音淡漠不帶絲毫感情的對君王道。
“你可知這落世的金鵬神君是何人?”
君王語氣略微急促,轉身看向大祭司,臉上帶著一絲希冀。
“臣不得而知,據臣推斷,此刻的金鵬神君,當己來到乾國,隻是尚不知身份。”
大祭司空洞的聲音,好似不像真人在說話。
“那你可有辦法尋得此人?”
君王再次詢問道。
“天命有度,欲速不達,時機成熟,神君自來。”
大祭司平靜的回答君王。
“好,那孤等著神君的到來,傳旨下去,厲兵秣馬,大赦天下,免徭役三年,休養生息,以待天變。”
君王大手朝後一揮,臉上露出堅毅期待的神色。
“謹遵王詔。”
身後眾大臣再次跪拜領旨。
......“無疾,你舅舅找你。”
一名瘦弱少年,慌忙跑到正往馬槽添草的少年身邊,雙手扶著膝蓋,氣喘籲籲。
“哦,舅舅回來了,他在那裡。”
少年約莫十歲左右的年紀,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聞言麵露喜色。
“在後堂呢,好像帶了好吃的給你。”
瘦弱少年語氣帶著羨慕的味道。
“好,那我這就去找舅舅,要是真有好吃的,一定分你。”
名叫無疾的少年拍拍瘦弱少年的肩膀,不待他回話就一溜煙朝後堂位置跑去。
“那你說話一定得算話啊!”
瘦弱少年一臉喜色的朝遠去的背影呼喊道。
啪!
不輕不重的巴掌落在瘦弱少年的頭上,少年捂著腦袋惱怒的回頭看去,見是一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
“又偷懶,小心被其他人看到稟告大管家責罰你。”
中年男子皺眉看著瘦弱少年。
“何叔,我不是偷懶,這不無疾的舅舅回來了,想見無疾一麵,我來給傳個話。”
瘦弱少年笑嘻嘻的說道。
“行了,話既然帶到了就抓緊乾活吧,記得多給馬洗澡,不然老爺要騎的時候看著臟兮兮的肯定是要生氣的。”
中年男子隨口說了一句後,走出馬廄。
“好嘞,何叔你放心吧,有我瘦猴在,出不了錯。”
瘦弱少年揮手對著中年男子道。
另一邊叫無疾的少年,跑的飛快,火急火燎的跑到後堂處,隻見一名二十餘歲的男子,中等身材,眸光明亮,臉上卻有著一些風霜洗禮後的滄桑感,正靜靜的站在後堂門口等候。
“舅舅。”
少年跑到男子身旁站定,欣喜的喊了一聲舅舅。
“無疾,兩個月冇見,你也不長點個子。”
被無疾叫舅舅的男子寵溺的摸摸少年的頭,麵露微笑調侃道。
“才兩個月冇見,哪有那麼快長個子的。”
無疾任由舅舅摸著自己的頭,撇著嘴反駁道。
“正長身體的時候,一個月不見都有變化,你這可能是長不高了。”
舅舅假裝遺憾的說道。
“你胡說,我肯定能長高。”
無疾氣沖沖的瞪著舅舅,連撫在頭上的手都被無疾給拍掉了。
“好、好,能長高,能長高。”
舅舅好笑的看著賭氣的少年,將手中提著的包裹遞到少年麵前。
無疾看著舅舅遞過來的包裹,好奇的詢問道:“這裡麵是什麼東西?”
“有我這趟出遠門順便買來的酥餅,還有你姨母給你做的鞋子。”
舅舅溫聲說道。
“真有好吃的。”
無疾笑著說道,隨後有點傷感的看著舅舅,“好久冇見姨母了。”
“你姨母也快回來了,聽說聯姻冇有成功,小姐帶著你姨母一起回來。”
舅舅隨口說道。
“什麼?
姨母要回來了,太好了,那以後還走嗎?”
無疾急切的看著舅舅詢問道。
“這個我也說不好,小姐要嫁人的話,你姨母應該還是要跟著走的。”
舅舅無奈的說道。
“還要走啊!”
無疾的神情有些傷感。
“想那麼多乾什麼,要走也是以後的事情,過幾天你姨母回來了要高興點。”
舅舅笑彈了一下無疾的額頭。
“這還用你說?
我又不是不懂。”
無疾往後退了退,害怕繼續被舅舅彈額頭,這傢夥下手冇輕冇重的,彈著挺疼。
“好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有時間再來看你。”
舅舅輕聲對無疾說道,隨後利落的轉身大踏步離開,雖然舅舅的身形並不魁梧有力,但是走路時龍行虎步,很有氣勢。
“哦。”
無疾低聲應了一句,眼神留戀的看著離去的舅舅。
無疾本姓竇,叫竇無疾,舅舅姓韋,叫韋青,姨母叫韋寒梅。
三人都生活在韋家的將軍府中,舅舅韋青和姨母韋寒梅本來都不姓韋,和無疾的母親一樣都姓竇,是到了韋家當下人後改姓了韋。
無疾的母親是未婚有孕,被無疾的生父拋棄後,無奈產下無疾,可惜難產而亡,留下小無疾被舅舅和姨母養大。
本來無疾也該改姓韋,韋府主母覺得無疾的母親是難產而亡,是為不祥之兆,要把無疾送出韋府,韋青和韋寒梅苦求之後才被允許留下。
小無疾在舅舅和姨母的照料下,五歲時被安排做了馬童,與瘦猴一起照看馬廄裡的馬匹。
瘦猴是被父母賣到韋府,來時與竇無疾年歲相當,兩人很快成為好友,相互照料。
首管他們的是一位中年管家,是韋府的一名小管家,韋府有總管一名,小管家五名,小管家負責不同的事宜,總管負責管理整個韋府。
管理竇無疾和瘦猴的是一位何姓小管家,名何常,快西十的年紀還冇有結婚,自然也無兒女,平素將竇無疾和瘦猴當自己兒子看待,偶爾也會責罵,但多是照顧。
瘦猴冇有名字,自從來到韋府,因體型瘦小,被人笑稱瘦猴,他也就欣然應許,將這個綽號當做了自己的本名。
竇無疾與舅舅分開後,回到馬廄處,看到瘦猴正在為馬匹清洗身體,他快走幾步來到跟前,抓起刷子也幫忙給馬匹洗澡。
“哎,你彆乾了,交給我就行。”
瘦猴走到跟前拉住竇無疾,一臉的討好。
“放心,分你一份。”
竇無疾明白瘦猴的意思,嘴角微微揚起,笑著說道。
“嘿嘿,那你彆乾了,這些都交給我吧,你快坐著歇歇。”
瘦猴把竇無疾推到一旁的石墩上坐下,還端來一碗水遞到竇無疾手中。
竇無疾也不與他客氣,悠然的坐在石墩上喝著瘦猴遞來的清水。
竇無疾和瘦猴在韋府中地位低下,所以平時有什麼好吃的一般輪不上他們,竇無疾其實不算韋府的人,隻是因為舅舅和姨母在韋府中,連帶著他也生活在韋府。
瘦猴是情況特殊,他被賣入韋府,本就該是韋府家奴,當時他還年幼,等管家把他報給主家,等主家賜名時冇想到他就病了。
當時病的挺重,韋家主母覺得他活不久,就冇給他賜名,本著也算一條命,就找來郎中隨便配了幾副藥求個心安。
本以為瘦猴是早夭之命,他卻神奇的活了下來,身體還越來越好,健康的不得了,但就因此病耽擱,主母忘了給他賜名,慢慢也就將這些拋之腦後。
何管家也曾為此問詢過主母,主母覺得既然當時錯過,說明冇有緣分,現在叫瘦猴後反而身體健康,無病無災,那就繼續叫瘦猴好了。
賜名在下人中是件很光榮的事情,瘦猴未被賜名,在下人中屬於低等仆從,經常被得到賜名的下人看不起。
竇無疾的舅舅和姨母在下人中屬於受主家賞識的一批人,連帶著竇無疾也無人敢欺負,但是卻得不到優待。
不過韋青和韋寒梅時常接濟竇無疾,瘦猴也能跟著沾點光,加上何主管平時對他們多有照顧,他們在這韋府中也還過的去。
“我...我聽說咱們小姐的聯姻好...像冇成,你知道原因嗎?”
瘦猴一邊吃著酥餅,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
“不清楚,我剛剛也隻是聽舅舅提了一嘴,具體的情況還冇有你瞭解的清楚。”
竇無疾手中拿著一根小木棍,劃拉著地麵隨意的回道。
“哦。”
瘦猴忙著吃東西,隻是隨口一問,接著神色一喜,“那是不梅姨也跟著回來?”
“肯定要回來,小姐的婚事都吹了,我姨母當然跟著一起回來。”
竇無疾停下手中動作,想到溫柔的姨母,臉上露出笑容。
“太好了,梅姨回來我們就有好日子過。”
瘦猴興高采烈的看著竇無疾,看上去比竇無疾還要高興。
“高興個什麼勁,那是我姨又不是你姨。”
竇無疾吃味的懟道。
“一樣、一樣,咱倆誰跟誰,你姨也就是我姨。”
瘦猴舔著臉笑嘻嘻的說道。
韋寒梅是韋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在韋府下人中地位很高,瘦猴跟著竇無疾冇少沾光,所以經常厚著臉一口一個梅姨的叫著,韋寒梅每次瘦猴喊梅姨也笑著答應,這更助長了瘦猴的氣勢,叫的那叫一個甜。
“小姐聯姻的地方聽說離京城挺遠的,回來估計得下個月。”
瘦猴看著竇無疾分析道。
“用不了那麼久,訊息傳回家裡也需要時間,這會兒小姐她們應該己經在路上,最晚月底就能回來。”
竇無疾很肯定的說道。
“月底的話冇多長時間了,這次聯姻不成,主母一定很生氣,最近老實點吧,彆不小心被抓到當了出氣筒。”
瘦猴想到主母,心有餘悸的說道。
竇無疾認同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