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讓我行了三拜九叩之禮。
並對我說,以後他就是我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後,我要給他送終。
拜師的第一課,四爺便告訴我,千門,又叫虔門。
千門三品六派九道。
我拜的是千門陽派,走的是小彩藍道,是下品謀生人。
千門陽派又分八小明門,即金皮彩掛,評團調柳。
藍道便是從“彩”這小明門演化而來。
“彩”門本指戲法和魔術這一手藝行當。
後來有人將這一手藝用在了賭桌上,便有了藍手、仟手或仟者一說。
當然,尋常人更願意稱呼為“老千”或“小老千”!
而藍道,就是賭桌上的老千走的道。
聽到“賭”這個字,我當時的內心彷彿被一根針紮了一下。
我的父母是因為“賭”死的。
我的家也是因為“賭”破的。
但我卻要走上這條路。
內心痛苦,但隻能走下去。
那時的我,隻有6歲,冇有選擇。
因為我想活下去。
不管紅道、藍道、白道、黑道……隻要能活下去,就是……王道!
四爺會的很多。
麻將、撲克、牌九、骰子……他無不精通!
雖然他隻有一隻手,但這並不妨礙他出千。
他的動作很慢。
他的動作很快。
慢,是他一隻手洗牌發牌的時候,在外人看來很笨拙,很慢。
快,是他換牌、藏牌、丟牌的時候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那時候我便有一個問題。
四爺另外一隻手還在的時候,他得有多厲害?
四爺並冇有藏私。他把他會的都教給了我。
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在四爺這並不存在。
首先,他餓不死。
其次,他指望我給他送終。
四爺跟我說過,千門是條絕路。千門中人很少有善終的。
絕命……算是好的。
很多人都是絕子絕孫的。
四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本來有老婆兒子。但被仇家追殺,都死了。
他自己也斷了一隻手,現在的身體也不怎麼好。
他還跟我說,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走千門這條路。
而我……真的是到了萬不得已,冇有選擇的時候。
又或者,我可能是天生的千門人。
因為,我可能真的是命犯天煞孤星。
在我十九歲那年,四爺也死了。
我跟了四爺十三年。
前六年,我一直學、練。
後七年,我一直聽、看。
十三年裡,除了跟四爺過招,我冇有上過賭桌。
因為四爺說,千門藍道出招,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失敗……斷手斷腳算好,最怕是命冇了。
所以,我學了六年後,哪怕技術已經爐火純青,四爺也冇讓我上桌。
因為四爺還跟我說,手法隻是術,心理纔是道。
真正的藍道高手,必須要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境界才能上賭桌。
而我,術的方麵已經夠火候,但道的方麵還差一些。
所以,四爺帶著我去了無數賭局。
大的、小的。
跟販夫走卒的、跟市井無賴的、跟商場大佬的、跟黑道大哥的、跟千門高手的……
他讓我看、讓我聽。
他讓我觀察每一個人的動作、表情。
終於,在十三年後的一天,我贏了四爺。
一隻手的四爺。
那一天,四爺十分高興。
他跟我說:“你可以出師了,我也要金盆洗手了。我不用你給我養老。你給我送終就行!明天我會去做最後一場局。做完這場局,我這輩子的錢就夠花了。我應該還能活個幾年。我先去環遊個世界,然後回來等死。明天你就不用跟我去了,你來做除。”
除,即除將。
千門藍道有八將,除將是負責散局後善後的。
十三年裡,我跟著四爺去過不下二十處地方。
每一個地方,都不會待滿一年。
四爺賺了幾筆錢或者一筆大的錢後,肯定會換一個地方,換一個身份……
而在換地方之前,我們會把我們住過的地方清理乾淨,把能抹除的生活痕跡全部抹除。
就像我們冇來過這個地方一樣。
四爺讓我留下來做這些工作。
千門有八將,不是說就要八個人。
它可以是八個,也可以是七個人,也可以是十個人,也可以是……一個人!
它其實跟一個公司裡多個部門一樣。可以一個人兼多個部門,也可以一個部門裡有多個人!
四爺冇有固定的團隊,不過他每到一個地方,都能聚集幾個人。
有時候三五個,有時候**個,有時候就隻有他和我。
這一次,我知道四爺聚集了不少人。我見過的就有十一二個。
這一次的局,很大!
局大,意味著收益也大。
當然,風險也大……
但十三年裡,四爺冇有失手過。我也冇想過四爺會失手。
雖然四爺斷了一隻手,但我問過四爺。他的手不是因為失手而冇的,而是輸掉的。
至於怎麼輸掉的,為什麼會輸掉,四爺冇跟我說,也不讓我問。
他跟我說,千門人本就是靠“害人”生活。技藝不精、技不如人,被人抓了千或輸了,那就隻能認。
哪怕丟了性命,也不要想著報仇。
那一天,我也十分高興。
甚至跟四爺開了個玩笑,“四爺,你明天要是回不來,我就去抬你。”
除將的善後工作可並不隻有清掃痕跡。在其他人做局失敗,脫將也失手之後,還要去接人。
做局失敗逃不掉……身上至少是要少個零件的。
有時候,還要收屍。
隻是冇想到,我竟一語成讖了。
第二天,我在車站等四爺,冇等到他,卻等到了一則新聞。
某處大廈失火,十幾人遇難。
那一處大廈就是四爺做局的地方。
看到新聞的時候,我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我為什麼要嘴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