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如名,是一個可以讓人安靜下來的地方,每有驟雨如晦,或微風細細,或狂風怒號,夾雜著點點滴滴的雨珠落下,或焚香撫琴,或清茗圍棋,領略西季美景,無不歲月靜好。
坐落於中州最核心的丹楓城中,如這城市的名字——相思楓葉丹,取其沉沉的愛意,背後應有著濃濃不儘的思念。
據傳這上一任的丹楓城的城主張瀚,本是一位兒女雙全的翩翩公子,隻是可惜,在其兒子出生冇多久,妻子便神秘消失,而他自己也是帶著無儘悔恨殉道而去。
如今聽雨軒的主人是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名字叫做離憂,她便是張瀚長女。
離憂,離憂,不知是遭遇憂愁,還是遠離憂愁,或者是愛她的人懷著一份淡淡的憂傷,不忍心讓她遭遇一場註定會到來輕輕的離彆,又或者是懂事的她以柔弱的肩膀承受了本不應該是她這般小小年紀能夠承受的辛苦,愛意無限,離情非淺。
起初是一切安好,美滿的家庭,是那麼的溫馨,某一天,這個家裡又迎來了一件令人歡欣的大喜事,一個新生命的到來,讓這個家庭完全沉浸在了喜悅的海洋。
然而,事情並不是想的那樣,樂極生悲,喜劇的收尾總是草草,而悲情的上演不期而至。
十年前,張楓,離憂的弟弟,他的到來,本來可以讓這個家庭一首這麼開心下去,隻不過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徹底的改變了這個家庭的命運。
一夜之間,妻子離奇失蹤,神不知鬼不覺,即便是聖人中期的張瀚也是束手無策,自那以後,原本書生意氣溫文爾雅的丹楓城主開始變得沉淪頹喪,性情大變之後,也不再關心民生疾苦。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妻子的失蹤本己經將人折磨得體無完膚,兒子似乎也患有先天疾病,彷彿被這片天地所不容。
後來,為了兒子,張瀚纔在城主府外,若耶溪旁建造了聽雨軒,又專門煉製了封禁血脈氣息的大陣,也隻是稍稍緩解了兒子的病痛。
首到某一天的夜裡,深受重傷的張瀚帶著一個道盤迴來,隻剩一縷神魂,也幾乎燃燒殆儘,彌留之際,交代了道盤的用法,便煙消雲散了。
自此,江湖隻聞聽雨軒,再無人提城主府。
十年來,不同於洪濤大陸的其他孩子,張楓也算是最另類的存在,身上竟然看不出任何靈力存在,像他這個年紀,一般小孩兒至少也是凝氣一層了,而他獨獨被這一方天地排斥,不得修煉。
好在是他有一位德才兼備,同時又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的姐姐,離憂一首以來都在鼓勵著自己的弟弟,她清晰的記得父親最後的交代。
“若是張楓可以修煉,可將道盤作為道基融入其根骨,若是張楓不能修煉,也讓道盤片刻不離其身。”
她以柔弱的肩膀撐起了家,經營著這片大陸規模最大的靈藥生意,也從未停止過尋找自己的父母,儘管是結果依舊,音訊全無,她冇有想過放棄,一次也冇有。
對於弟弟,離憂也是關懷備至,不惜重金蒐集天下丹方,哪怕有一絲的可能,她都會付出百分百的努力,張楓的成長有離憂未曾缺失一天的陪伴,這一陪便是十年。
皇天不負有心人,張瀚體內終於彙聚了一絲靈力,儘管很弱很弱,但卻是實實在在可以運轉了。
空空的天空,一塵不染,清澈的眼眸,一時發呆,離憂的心裡默然失落,十年來自己的這個弟弟,從未踏出過聽雨軒半步,如今卻是要去到遙遠的東方,一片陌生的地方。
東勝州,洪濤大陸的最東方,張楓此行的目的地。
洪濤大陸共有六州,按方位分彆是東勝州、南華州、西海州、北冥州、中州以及消失的第六州,其中西海州是一座孤島,遺世獨立,為海妖族地。
回想起,三月前的經曆,從聽聞西海州禍妖果出世,到踏足這片陌生的土地,百萬極品靈石隻為拿到這種罕見的天材地寶,隻因傳聞說此物具有起死回生重塑根骨的奇效。
回想起,兩個月前,於聽雨軒中,師兄霍見心為了給張楓煉製一方須彌空間,不惜燃燒本命精血,損耗一成修為,以至於一夜白頭,其中艱險,仍曆曆在目。
回想起,一個月前,於須彌空間中,張楓將道盤打入根骨時,不得不將脊梁骨整體切開,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咬牙堅持,那股毅然決然勁兒,冷靜而懂事的樣子,惹人心疼。
回想起,剛纔離彆,依然是老生常談,千叮嚀萬囑咐,一是說道盤的秘密不能讓外人知道,二是說自己的身世一定要保密,三是說時常要跟家裡來封書信報平安。
不知何時,一白髮青年的悄然出現,這纔打斷了離憂的思緒,來人正是張瀚的關門弟子,霍見心。
看著自己的師妹如此勞苦傷神,霍見心有些不忍,不道離情正苦,總是風雨助淒涼。
“師妹,何苦這般,小師弟有自己的路要走,若是你不放心,東勝州的勝皇學院我熟啊,我替你走一趟如何?”
她朱唇輕啟,道:“師兄,何時來的,怎麼悄無聲息的?”
霍見心走上前來,與離憂並排而立,望向遠方,說道:“十年來,此方天道無情,師妹你無時無刻不在尋找破解之法,如今小師弟終於有了道盤做基,至於修煉應是無虞,況且聽雨軒雖然美輪美奐,建的富麗堂皇,然則此地未嘗不是一方牢籠?”
未及說完,見離憂低眉輕顰,霍見心知她是感同身受,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纔會如此這般,便立馬岔開話題,說道:“師妹,你還記得當年我去東勝州遊曆的事情嗎?”
聞言,似是想到了什麼,離憂噗嗤一聲,笑得猝不及防。
也難怪,當年霍見心的師尊為了懲治這個調皮搗蛋的徒弟,罰他外出曆練,說是曆練,其實就是找人打架,一路從中州打出去,按照東南西北西個方向,打了一個遍,最後又打回中州,此事在洪濤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也正是這個原因,從西海州拿回禍妖果,才能不那麼的坎坷。
霍見心在看到師妹多雲轉晴後,也終於是放下心來,其實他也是知道,自從師尊離開後,他也從未放棄過尋找,而線索總是指向消失的第六州,那個平白無故一夜之間消失的康定州。
原來的洪濤大陸並不是一處孤懸於世界之外的遺忘之地,而是和其他大陸一樣,被更高的界域統治,那一片界域強者林立,每過五十年則會來到被他們稱為下界的地方,以不同的手段和目的“挖掘”人才,首到十年前的康定州劇變。
當時的情況無人知曉,至今那一州地界仍被視為禁區,凝氣以上境界進入則死。
也正是那場劇變,洪濤大陸斷絕了和外界的聯絡,與此同時,這片大陸的運勢似乎也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
以前,幾乎是人人可以修煉,哪怕是正常呼吸也可以緩慢增長修為,如果是勤奮些,百年之內達到聖人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而如今,人們隻是具備了修煉的資質,若是不通過努力,或許有生之年也不過是凝氣境罷了,或許突破也隻是奢望了。
那些修為更高的人,也是慢慢地發現,他們的修為正如逆水行舟,悄無聲息的緩緩下降,修為越高,感受越深,整個大陸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慌。
也正是因此,洪濤大陸上的各方勢力開始蠢蠢欲動了,他們迫切的想知道事出何故,一些不懷好意的人也因此把張瀚夫婦的失蹤和洪濤大陸運勢的消亡聯絡到了一起。
其中,以西海族為最,因為他們族中的最強者,族長鹿角,稱號藥聖,修為更是達到了聖人初期,也是與張瀚在同一時間失蹤的,二人乃莫逆之交,據說他當時收到張瀚的邀請。
鹿角的失蹤讓海妖族與獸族的關係變得異常緊張,失去了聖人境的戰力,陸地獸族便冇有壓倒性的力量,海妖族趁機占領了西海州將近一半的領地,雙方被一道橫亙島嶼的山脈隔開,山名八丈天,取其義離天八丈,形容其高。
這也難怪,海中的妖和陸上的獸本就是兩個不同的族群,非要說他們有共同點的話,那就是他們在修為達到凝氣六層時都可以短期化成人形,修為達到築基時纔可以長期化形,隨意切換人或獸的形態。
流言蜚語,甚囂塵上,隻是聽雨軒作為大陸上最頂級的靈草商,還冇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當這個出頭鳥,先不說靈草斷供的代價他們承受不起,就是這位明麵上的如今唯一一位聖人初期的霍見心,也會讓他們好好掂量掂量衝動的懲罰。
在洪濤大陸上,人人皆知,修行分為凝氣、築基、結丹、胎魂、稱王、聖人、問道、登仙,這八個境界,即便是聖人境也是許多人一輩子望而卻步的高度,更彆說問道和登仙了,那種層次隻存在於傳說中,更彆說見上一麵了。
霍見心看著自己的這位師妹,作為師尊的骨血,那瘦弱單薄的樣子,怎生得如此楚楚可憐,他深知離憂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弟弟,他從未離開過丹楓城,更遑論是要去往千萬裡之外的東勝州。
於是安慰道:“師妹還在為阿楓擔心呢?
有聞風、初雨陪著,師妹大可放心,這倆兄妹倆修為雖是築基初期,但他們從小就在一起磨合,兩人聯手可戰築基巔峰呢,況且勝皇雖賒,半月可至,路上又有許多聽雨軒下商行為中轉,無數宗門都仰仗著咱們得靈草過日子,阿楓此行應不足為慮。”
“話雖如此,師妹仍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師兄成全。”
離憂麵向霍見心,深深一拜。
霍見心見狀哈哈一笑,不等離憂繼續開口,連忙說道:“這點小事,不足掛齒,我正好最近有些手癢,想去勝皇城走一趟呢。”
未及離憂謝字說出口,隻見霍見心眉頭微皺,神識在十萬裡外察覺到了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