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趕回河北的常甫村,去找武英圖,無奈,徒弟們再三挽留,他便宿在一個叫童石柱的徒弟家中。
打拳踢腳舞槍弄刀地折騰了一天,東方一傑感到很疲憊。
他在童石柱家西廂房的土炕上,合衣而臥。
三更時分,剛朦朦朧朧入睡,忽然聽見房頂上有貓踩簷瓦般輕微的腳步聲。
他激靈一下醒了,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順手摘下掛在牆上的兵刃——乾坤滿月金剛雙輪。
他提著雙輪縱到窗台前,從窗縫兒往外望去,隻見屋外烏雲遮月,對麵的房上有幾條黑影亂晃,牆外也有刀槍的寒光在閃耀。
他心中暗暗說道:“不好,看樣子被包圍了。”
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從西麵房子上,跳下幾個人來,手中持著刀槍,躡足潛蹤,悄悄向西廂房摸來。
東方一傑急中生智,順手抄起炕上的一個被窩卷兒,猛地一腳踹開窗戶,抖手把被窩卷扔了出去。
剛剛摸到窗根下的兩個持刀人,見窗戶猛然打開,從裡麵飛出一條黑影,便急忙舉刀刺去。
撲哧一聲,兩把刀同時刺在被窩卷兒上,二人才知上了當。
這工夫,東方一傑早己隨著被子,捷如飛鳥,嗖地縱出視窗,跳到院內。
東方一傑腳剛落地,從西麵房上,又接連跳下十幾個人來,揮著刀槍,把他圍在當中。
這時,童石柱也從正房裡躥出來,手中提一根齊眉棍,吼叫一聲,殺進人群。
東方一傑施展自己的武功絕技,舞動一對金剛輪,一邊和十幾個人拚殺,一邊審視著西周的動靜。
他見牆外的人也湧了進來。
燈籠火把,把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晝。
二十多個洋毛子,端著洋槍圍在人群外麵,吱哇亂叫。
中間和他動手的,全是中國教徒。
此時,童石柱己被兩個二毛子逼到牆角,眼看就抵擋不住了。
東方一傑想到,眼下不能戀戰,必須把童石柱救出去。
這時,他見一個二毛子挺刀朝自己的小腹刺來,便急轉蹚泥步,擰身一閃,躲了開去,又隨手一翻,一金剛輪把那二毛子腦袋砸碎。
二毛子撒手扔刀,撲通倒地。
東方一傑乘機縱到童石柱身旁,雙輪擋住朝石柱刺來的刀槍,高喊一聲:“石柱,快躥牆!”
童石柱把手中的齊眉棍往地下一點,擰腰一縱,跳上了八尺多高的院牆。
一個洋毛子舉起洋槍,瞄準了牆上的童石柱。
東方一傑一個箭步跳過來,左手輪往外一磕,“砰”地一聲,子彈劃破夜空。
他右手輪橫著一推,把那洋毛子打翻在地,回身見石桂己跳出牆去,便踮步擰腰,用“燕子七縱”的功夫,躥到正房前,一個“巧燕鑽雲”,飛身跳上房去。
不料,他的腳剛踩上屋簷,猛地,從屋脊後躍起一人,閃電般擊來一掌,打在他的膀子上。
他腳下一顫,撲通一聲,從屋頂跌了下來。
西、五個二毛子撲了上來,把他按住,用繩子把他綁了個結結實實。
東方一傑躺在院中,瞪眼一看屋頂上那人,正是自己的仇人——黃伯南。
東方一傑被擒後,就被放在這囚籠中。
黃伯南趁著這風狂雨驟的夜晚,把他押往天都鎮。
聽著艙外滾滾的雷聲和激浪撞擊船舷的轟鳴,東方一傑心情特彆沉重。
他知道,此番遭擒,黃伯南是不會放過他的。
自己被砍頭槍殺,倒無所畏懼,隻是剛剛組織起來的坎字團,又將群龍無首了。
二師兄武英圖,前兒天到河北岸的常甫鎖一帶去活動,此時也不知他的情況如何。
童石桂逃出去生死不明,更使他心中增添了無限的悲憤和憂思。
他盼著武英圖,早日豎起義旗,率領成千上萬的義和團好漢們,殺奔京師,把八國聯軍趕出中國去,使中華神州大地,不再慘遭洋人的踐踏,太公河兩岸的窮苦鄉親們,不再受老毛子的欺侮,即便自己看不到那一天,也毫不遺憾。
想到這些,他心中稍感快慰。
底艙的門打開了,黃伯南躬著腰,從上麵鑽了進來。
東方一傑一見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裡像吃了一隻死蒼蠅,噁心得首想嘔吐。
他厭惡地閉上了眼睛,再也不看黃伯南一眼。
黃伯南手裡提著個酒壺,來到囚籠邊,裝作悲痛的樣子輕聲喚道:“大哥,叫你受委屈了。”
東方一傑鼻子裡哼了一聲。
黃伯南假惺惺地歎了口氣:“唉:不是小弟無情無義,委實出於無奈。
看到大哥落到如此地步,伯南不能伸手相救,愧對爹爹的養育之恩。”
說著,他那乾黃的臉上,擠出了幾滴鱷魚淚。
“胚!
閉住你的臭嘴,不準你再提爹爹。”
東方一傑吼道。
“大哥,小弟知道,我對不起死去的爹爹。
可這是兩國交兵,各為其主嘛……”“哼,我問你,你是哪國人?”
“我……是中國……人……”“你是中華民族的敗類,賣國求榮的無恥之徒!
認了你的洋爸爸,連祖宗都忘了,你還有臉說是中國人?”
黃伯南被罵得心中冒火,黃臉變紅。
他忍了忍說:“大哥,我真不明白,洋人來咱中國,是來傳播西方文明的,有什麼不好?
你為什麼非要和他們作對呢?”
“洋毛子到我們中國,殺人放火,無惡不做,有多少窮苦鄉親,被他們害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就是他們的文明麼?
還有,你們這些信教的二毛子,依仗你們的洋爸爸,搶男霸女,欺壓良善。
我東方一傑,五尺高的中華男兒,豈能坐視你們這些妖魔鬼怪橫行?!
今天雖落在你們這些敗類手中,仇未報,恨未消,死不瞑目!”
“嘿嘿,我佩服大哥你的雄心大誌。
不過,八國聯軍用的全是洋槍洋炮,連朝廷的官兵全抵擋不住,何況你們義和拳,都是愚昧的村野鄉民,憑手中那殘刀斷劍,怎能是洋人的對手?
“哈……”東方一傑仰麵大笑起來。
笑罷,他又厲聲說道:“黃伯南,你彆看義和團眼下敗下來了,可中國人的愛國誌氣是撲不滅的。
用不了多久,太公河兩岸,又將紅巾遍野,刀槍遮日。
老毛子的洋槍洋炮算個毯,我們照樣打得他屁滾尿流!
黃伯南聽得膽戰心驚。
他從壺中倒了一杯酒,遞到東方一傑的嘴邊,說道:“大哥,你有此大誌,小弟不再勸你,今敬你一杯,以示你我手足之情。
伯南雖信奉洋教,但也是武林中人,尚知江湖義氣,到時小弟定為大哥周旋,儘力相救也就是了。
不過,希望大哥今後不再與教民為仇。
“呸!”
東方一傑一口濃痰,悴在黃伯南的臉上,大聲吼道,“放屁!
我隻要有一口氣在,不殺儘你們這些二毛子,決不罷休。
你給我滾!
再滿嘴噴糞,彆怪我出口傷人!黃伯南無奈,隻好囑咐了兩個教民幾句,蹬著梯子爬出了底艙。
此時,喧鬨的風雨己經停息了。
一輪冰盤似的圓月,從雲縫中鑽了出來。
巨蟒般的太公河,在清亮亮的月光下,象一條長長的銀鏈。
船隊馳進葫蘆灣,開始慢了下來。
黃伯南站在小火輪的甲板上,望著葫蘆灣中那灰濠濛的蘆葦蕩,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這一夜,他一首擔心途中遇到義和團的攔截,現在,隻要穿過蘆葦蕩,就進入天都鎮了,他心中不由地一陣高興。
這次,抓住了東方一傑,不但除掉了自己的心頭之患,還可以得到一筆可觀的賞銀。
小火輪剛開進蘆葦蕩,黃伯南忽然看見,一隻小船箭一般從蕩裡飛出來。
藉著月光,隻見那船頭上站著一個大漢,雙手掛著一根竹篙,用力地撐著小船,首向小火輪而來。
黃伯南心中一驚,大聲喊道:“停船,乾什麼的?”
小船上那大漢答道:“我們是打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