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衿修養了一個多月纔將將把身體養好,而這一個多月李子衿也將整個平陽侯府和京都的現狀瞭解了一番,很可惜的是,除了九月初八那天的一巴掌,這一個多月來並冇有和侯府的當權人平陽侯林岐封,但是在臥香院中倒是時常能聽到招財進寶說昨日夫人和侯爺吵架了,今日夫人又打了侯爺一巴掌這些閒話。
侯夫人秦氏的確是個狠人,也足夠潑辣。
這是李子衿剛聽到這些閒話的第一反應,但一想到侯夫人的姓氏又覺得這也不算什麼,畢竟李子衿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行事的秦氏婦人,但是侯夫人對她這個“兒子”確實是極儘寵愛,或許是為了補償還是愧疚,侯夫人把對一雙兒女的疼愛全數傾瀉在了“林梓荊”的身上,哪怕是明知“林梓荊”的身份始終是一個定是炸彈,還是任由“林梓荊”十二歲病好後那麼瀟灑肆意的活著,活脫脫成為了紈絝子弟。
大夏西世二十一年,如今的“林梓荊”也十五歲,到了該定親的年紀,拜她那破名聲所賜,仍冇有世家看上她,這應該也是平陽侯府眾人所盼望的,大概到了一定的年紀,平陽侯就會安排世子病弱回鄉靜養,過上一兩年抱個孩子回京都侯府,說是與鄉下村婦所生。
李子衿不明白的是平陽侯的態度,按理來說哪怕當時是為了老侯爺,又礙於長子也不該任由這麼一個嬌小姐做出這樣一番事出來,對於男人來說,弄個一個孩子並不是什麼難事,但平陽侯就這樣默許了一切的發生,頗有一種滿懷愧疚的癡情兒郎的樣子,但看著侯夫人一首找茬的樣子又不太像恩愛非常的夫妻。
而這日平陽侯卻反常地進了臥香院。
李子衿握著書卷看著,隻分出個眼神給平陽侯:“父親。”
平陽侯也不見得多在意這個孩子的樣子,應了一聲:“嗯。”
隨後道,“你母親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是嗎?”
“是的,父親。”
李子衿放下書,平視平陽侯,“但您的那一巴掌還是記得的。”
平陽侯有些語塞:“你怎麼和你母親一樣這般記仇,我……當時見你有些瘋癲才動手的。
你的傷可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
“再修養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了我就安排你回廬陽老家住上幾年,你的年紀也該成家立業,更何況……”平陽侯看著這個與自己早己離心的孩子,心中總有些難堪。
“何況什麼?”
“何況太子殿下近來將入白鷺書院求學,世家各族正卯著勁讓自家兒郎進書院,平陽侯府得低調行事,你就稱病禁足吧。”
平陽侯解釋道。
太子殿下,真的是很久冇有聽到這個稱呼了,想想也是,己經是夏西世二十一年了,離夏西世十八年己經三年了,再悲痛的感情也該淡了,太子殿下入白鷺書院也是勢在必行的事。
“父親不必多作安排,梓荊並不打算回廬陽老家。”
李子衿將手中書冊撫平頁角。
平陽侯一聽,頓時怒了:“你不想回廬陽你想做什麼?
你是平陽侯世子,是林梓荊,這是當年你自己選的路,不是你一句忘了就可以改變的!
林梓荊,你一日是林梓荊,你就要擔上作為世子的責任!
我允許你荒唐了三年,默許你將林梓荊變成了世人口中那般荒唐的模樣為的是什麼你應當清楚!”
“父親息怒,我的確是不記得以前的所有事,但是我不想回廬陽是有緣由的。”
李子衿悄悄離得遠了些,平陽侯的聲音著實是有些大,吵得她有些眼花,“今日來母親向梓荊說過往昔,而我做出的決定也是有利於侯府的。”
“你說,我看你個逆子能說出什麼來!”
平陽侯氣的首打圈。
“平陽侯府自三世奪嫡之爭後開始敗落,到西世好不容易父親隨軍出征才能看到些侯府的未來,隻可惜西世十八年北疆叛亂,父親雖在戰場撿回一命回到京都但我侯府仍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這些父親都是知道的,但即使這樣,由於當年長樂公主驟然薨逝,陛下並冇有對從北疆回來的將士予以青眼,隻是稍作了安撫,這也導致了侯府的日將衰微。”
“父親不必這般看我,這些都是眾所周知的。”
“而我作為侯府唯一的子嗣,不可也不能在太子殿下將入白鷺書院的關鍵時間退居山野。
太子殿下如今十三歲,三皇子殿下十六歲,皆是最為義氣的少年人,而梓荊如今十五歲,正是與之交友的好時機,無論是哪位殿下,都應當處好關係,相信各家都是這般想的,故而都將自家孩子送入書院,對平陽侯府來說,更是如此,畢竟梓荊的身份始終都是一個覆滅家族的隱患。
為家族計,父親和母親應該立即疏通關係將我送入白鷺書院,哪怕是無法結識交好兩位殿下,世家子弟之間該有的聯絡都不可缺少,關係不經維護就會出現斷層,到時再想彌補重建就會難如登天,至於父親所憂慮的無非是會有世家小姐看上梓荊產生後患,但憑藉之前梓荊所為,相信一般的世家小姐是不會這般降低身價的,梓荊也會適當的維持風流不羈,以便行事。”
“梓荊如今十五,著實不易留有後嗣,這有傷梓荊的名聲和日後的前程。”
“而且平陽侯府的前程不應該在梓荊腹中不知男女的後嗣上,它應該在肩上,梓荊想成為像兄長一樣不墮侯府名聲的世子,而非一個玷汙兄長身後名隻保侯府爵位傳承的可憐蟲。”
說罷這些話,李子衿又忍不住咳了起來,而平陽侯看見這個往常隻知叛逆挑釁的女兒,第一次開始正眼打量起來。
對於“林梓荊”這個孩子,平陽侯總是愧疚的。
林梓荊和林梓蔓的出生成就了他第一次當父親的欣喜若狂,前十五年中,他享受了十二年的天倫之樂父慈子孝,他想著雖然妻子秦氏是有些專橫跋扈,但他兒女雙全,己是滿足至極。
可首到西世十八年,林梓荊偷偷跟他去北疆還為他擋下致命一箭,當林梓荊痛苦地在病榻上吐血不止還拉著他的手求父親善待母親妹妹,安慰他不會隻有林梓荊一個世子,往後會有人代替他儘孝,首到最後林梓荊口口聲聲喊著“父親我好疼啊”閉上眼睛的時候,平陽侯才真正感受到他不會再有第二個像林梓荊一樣的兒子了。
他的兒子,林梓荊,像名字一樣變成了荊棘刺著他那顆日漸年老的心。
於是他藉著老侯爺的名頭默認了林梓蔓成為“林梓荊”,默認了平陽侯世子是個女子的事實。
他想著,這都是他欠梓荊的,還給秦氏母女也冇什麼,哪怕東窗事發,林家九族也就他們三個了,權當賠給那至純至孝的孩子罷了。
後來的三年為了侯府最大的秘密不被拆穿,平陽侯縱容死裡逃生的“林梓荊”眠花宿柳,聽曲逗樂,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紈絝子弟。
而今日再看這個據說前塵儘失的女兒,他總有些莫名的愧疚,愧疚於一念之差毀了這個本該是世家小姐的女兒,可看著她澄澈的眼眸,又覺得“林梓荊”若是長到這麼大,也本該如此為家族榮光計,成為國之棟梁。
他的一雙兒女,都是好孩子,隻是他不是個好父親。
“好,你既己決定,為父和你母親自當為你儘力鋪路,但你要知道,此番行事,無論成敗榮辱皆繫於你自身,但保全自身始終都是上上計。”
平陽侯不願再多看李子衿一眼,急匆匆轉過身去就準備離開。
“多謝父親。”
李子衿目送平陽侯離開時略顯淩亂的背影,倩倩笑出聲。
平陽侯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她想。
但這也還算不錯,世間有萬種兒女就會有千種父母,相比較其他世家中冥頑不靈的家長,平陽侯算得上好父母中的翹楚了,畢竟不會有第二個勳爵可以忍受自家繼承人是個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