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閹宦崔崇久離開虎牢獄出現在武林郡府之時,一絳二青裝束的三位官員陸續抵達郡府門前。
荊州太守王奕著一身絳紫金獸袍,剛一落地,就覺察到後麵有人尾隨而至。
王奕轉身麵對兩位青衣鶴紋袍的不速之客。
皺眉道:“長沙郡守耿長風,你為何來此?
咦,這位官員看起來有些麵生,不知是何方官吏?”
耿長風身側的青衣官員拱手道,“彭澤縣縣令陶淵明見過王太守,耿郡守。”
王奕點了點頭,“你乃江西治下官吏,不遠千裡到此,不知所為何事啊?”
陶淵明無奈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繼而轉頭看向耿長風,“耿郡守一路風馳電掣,與陶某先後到此,所為何故啊?”
“桃花源之事風傳天下,本官身為長沙郡守,鄰郡有如此法外之地,怎不讓人震驚,我此番前來,一來向王太守請教政事,二來麼順便看個熱鬨。”
陶淵明豁然道,“原來如此,陶某近日聽聞桃花源中蘊含著一樁大機緣,十界花中的人界花疑似失落在桃花源中,故而引得天下人垂涎,就連遠古西凶也為此出世,耿郡守離得近,不知可曉得此事?”
耿長風心中一凜,餘光瞥向太守王奕,見對方神色肅穆,眉頭皺的更加緊了。
“陶縣令是讀書人,怎麼也信這等子虛烏有之事,那不過是江湖傳言罷了,當不得真。”
三人閒聊間,早有人將訊息通傳給武陵郡守邱義成。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邱義成行色匆匆地趕了過來,與三人先後施禮。
當得知崔崇久也在郡府時,三人麵孔齊齊變了顏色。
官場中人,誰不知道崔崇久勢大,一人侍二主仍泰然自若。
朝中有孝武帝司馬曜,更有其胞弟、琅琊王司馬道子,二人名為兄弟,實則明爭暗鬥不休。
崔崇久身為閹宦第一人,憑一己之力輕鬆應對二人的關係,在積怨甚深的雙方中間,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台。
在其他官員心中,這人就是一把隱形匕首,指不定哪天就要殺人奪命。
所以大家都對其敬而遠之。
但此刻,眾人如撞槍口,完全避無可避,不得不去恭恭敬敬地見上一麵。
虎牢獄中,雲杉奄奄一息,渾身衣物都被血水浸透染紅,鐵鉤密佈的鞭子仍在無休止地抽打在他的身上。
見雲杉經此酷刑依然不鬆口,有緇衣獄卒湊到雲杉跟前,試圖瓦解雲杉的心理防線。
“雲杉,你妹妹雲嵐雖然年幼,但己初現姿色,如果將她賣到勾欄瓦肆加以調教,保不定日後會成為一棵搖錢樹,你覺得賣哪裡好呢?
本郡的春香坊、醉客居、教坊司都是不錯的地方,上次我尾隨大人去了一次,那裡的客人,出手真他孃的闊綽……”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獄卒的挑釁,讓雲杉怒不可遏,突然間迴光返照一般睜開血紅的眼睛,手腳被牢牢束縛在鐵柱上,倏地轉頭一口咬向獄卒的耳朵。
獄卒躲之不及,雲杉像是蓄積了全身的力量,一下子便將獄卒的大半隻耳朵咬了下來,並迅速將其嚼碎。
獄卒疼的大叫,隨手拔下身上的佩刀捅入雲杉的胸口。
“你若敢動我妹妹,我死後必身化厲鬼,日日糾纏著你。”
說罷,雲杉緩緩閉上眼睛,徹底斷絕了呼吸。
“李二,你闖大禍了,殺了他等於親手葬送了桃花源的訊息,且不說朝中那位的憤怒咱擔待不起,就連咱們的郡守,也會將你我碎屍萬段。”
獄卒李二的動作太快了,根本來不及阻止,覃勇伸手在雲杉的鼻尖、胸口探了探,整個人不寒而栗。
“覃哥,我……我……隻是一時衝動,現在……怎麼辦啊?”
李二捂住淌血的耳朵,顫抖著問道。
“怎麼辦?
事到如今還辦個毛,跑路要緊,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
說罷,覃勇當先跑向外麵,李二見狀,也顧不得那許多,跟著逃之夭夭。
虎牢獄本屬有進無出的絕獄,平日間駐守的獄卒不多,昨日又剛調走一個,還未來得及補充,就出了這一檔子事情。
二人逃出虎牢獄便分開了,各自奔向大山深處藏匿起來。
他們前腳剛走,就有白衣勝雪、仙風道骨的老人溜了進來。
看著鐵柱上皮開肉綻、氣息奄奄的少年,老人露出憐惜的神色。
“太初混沌體,昔日攪動世間風雲的無上神體,絕跡千萬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人,豈可慘死在此,老夫之前欠下的因果,今日便償還了吧。”
老人自說自話,徑首來到雲杉跟前,將一片玉霞流轉的花瓣放入了雲杉口中。
花瓣似無形之物,但卻神異非凡。
數息之後,雲杉的脈搏恢複了跳動。
他感覺有一股溫熱的氣流自口至喉,迅速蔓延向全身各處。
酷刑所造成的機體損傷,瞬間得到滋養和修複。
不僅如此,雲杉發現自己身上有很多“門”被打開了,其間潛藏著難以預估的力量。
雲杉微弱的意識逐漸變得強大,當他睜開眼睛的刹那,正好與老人的目光相對。
雲杉自忖,“剛纔老人莫非給自己服下了仙藥,否則怎會有如此玄奇的功效。
就連戲文中提及的萬年玄蔘、天山雪蓮等舉世難尋的神物,恐怕都遠不及此。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傷勢儘去,束縛己解,雲杉連忙向老人行禮。
老人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彷彿剛纔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絲毫不以為意。
他目光炯炯,一雙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人的身體與靈魂。
“一片人界花瓣,救活一位擁有太初混沌體的少年郎,雖有不捨,但也不算虧。”
太初混沌體是什麼鬼?
老人的話讓雲杉滿頭霧水。
老人繼續說道:“千萬年前的太初,是洪荒的源頭,當時的生靈誕生於混沌,生而強大無匹,天難滅、地難葬,他們的體質,被後人稱為混沌體。”
“所謂太初,其實就是由一棵奇樹撐起的時間和空間,上下西方、往古來今,在奇樹上不斷流轉演化,生生不息。”
“奇樹萬年開花,共開了十朵,後來演化成十方世界,所謂十界花,就是十方世界的本源。
後來不知過了幾世幾劫,遠古極凶橫空出世,他們為了爭奪十界本源而開啟終極之戰,那一戰幾乎毀天滅地,混沌一族為保奇樹力敵遠古極凶,幾乎全部戰死。”
“自此,十方世界脫離了奇樹,被放逐於無垠的虛空中。”
老人娓娓道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為雲杉普及一段不為人知的遠古秘辛。
“前輩,這些與我有什麼關係?
我一個賣魚郎,怎麼突然就成了太初混沌體了。”
“緣,妙不可言,或許是因果、或許是災難,誰知道呢。
五十年前,我尋到一處混沌遺寶而使修為更進一步,當日更得到了一片人界花瓣,今日又將其彌補給你,助你延續混沌神話。
你的父親因為發現桃花源而慘死,你因身負桃花源的秘密而身陷囹圄,這或許就是冥冥中躲不開、繞不過的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