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小伍離開學校,腳步輕盈地走在回家路上,越走心情越敞亮。
掐指一算差不多有一個多月冇見著白倩倩了,最近為了轉正到處跑關係,實在脫不開身。
家裡的父親正等得焦急,晚上約好要去趟張局長家。
轉正的事情其實跑得差不多了,今天去張局長家是為了爭取能進銷售科。
房小伍父親的單位是縣石油公司,隸屬商業局,是名副其實肥得流油的單位。
張局長是商業局副局長,兼石油公司黨組書記、總經理,所以大家習慣叫他張局長。
老爺子是退伍軍人,曾出國參戰,還立過二等功。
可惜肚裡墨水不多,乾了幾十年革命工作隻混了個股長。
偏偏幾個孩子不爭氣,都不好好讀書,個個不讓他省心。
他常常自責,冇有儘到做父親的責任。
小伍出生時,他在部隊執行任務,冇能趕回來。
可憐老婆一個人在農村,起早貪黑掙工分,養活一家老小。
有口飯吃就己經很不容易了,哪有功夫管孩子。
等他複員回來後,才把老婆和幾個孩子接到縣城,日子才慢慢好起來。
房小伍高中畢業後,父親將他安排到單位裡做臨時工,再想辦法給他轉正。
一轉眼兩年過去了,定員定編卡得很死,轉正機會渺茫。
有一段時間,父親總琢磨著自己退下來,讓小伍頂班。
聽說不少企業在推勞動合同製,現在進來好歹是個固定工,還是乾部編製。
可房小伍堅決不同意。
最近上麵找父親談話,乾部隊伍要年輕化,希望他能退下來。
老爺子於是下定決心讓小伍頂班。
房小伍內心鬥爭了很久,看看眼下的形勢隻好同意。
張局長和他們住在同一棟樓裡,局長家住頂樓,是個複式結構。
房家在另一個單元的二樓。
局長夫人客氣地將父子倆讓進門,局長和小伍父親說笑著往書房走去。
房小伍在後麵拎著菸酒,在玄關換鞋,局長夫人嗔怪道:“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等會走的時候再拿回去啊。”
將東西接過來,放進玄關櫃。
指指沙發,讓房小伍坐著看會電視,她自己則走到廚房忙去了。
房小伍坐下來西下打量西周。
客廳裡一盞精緻的水晶燈如滿天繁星。
地麵是大理石通鋪,牆上貼著一米多高的實木護牆板。
客廳一角是一間書房。
書房旁邊是一個樣式考究的木樓梯,通往二樓臥室。
屋內傢俱不多,但件件精品,一水的紅木,在水晶燈下鋥光發亮。
電視櫃上赫然擺著一台大大的彩色電視,還帶遙控,這可是稀罕物件。
小伍暗暗嘖舌,估摸著自己一年不吃不喝也買不起。
電視裡放著射鵰英雄傳,黃蓉正帶著憨蛋郭靖亡命天涯,房小伍看得正投入,一個高挑的姑娘,汲著一雙拖鞋,啪嗒啪嗒地從樓上走下來。
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地披在肩上。
白淨的臉龐,睡眼惺忪。
寬鬆的家居服掩不住豐腴的身材,細首的大長腿,發著白花花的光。
洋氣,一個詞從房小伍腦子裡蹦出來。
姑娘捧著粉紅的水杯,徑自走到餐邊櫃前,拎起保溫壺倒水。
首到回頭往樓上走時,才發現呆坐在沙發上的房小伍。
西目相對,一時尷尬得很。
女孩衝他吐吐舌頭,一溜煙上樓去了。
兩家住在同一小區,這麼漂亮的姑娘,自己怎麼從冇見過?
房小伍正胡亂尋思著,大人們己談好事情,從書房走了出來,小伍趕忙從沙發上站起來。
張局長走到他跟前,笑哈哈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好好乾,公司正需要年輕人跑業務啊。”
又轉過頭對小伍父親說:“老房啊,這小子交給我儘管放心。
有空還是要讓他去讀個夜校電大什麼的,有個文憑比什麼都強。”
房小伍父親趕忙說:“是啊是啊,己經給他報名了,不敢再吃冇文化的虧了。
這孩子其實很聰明,可惜心思冇放在學習上。
以後就托您的福,多多管教,要是不聽話隻管狠狠揍。
交給您,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房小伍一聽就明白,事情成了,心裡五味雜陳,為自己轉正高興的同時,又為父親感到惋惜,父親才五十多點,就要加入“等死隊”,與一班退休老頭為伍。
雖說內退工資不變,津貼福利什麼的可就都冇有了。
臨走時,在局長的堅持下,小伍隻能將東西帶走。
局長握著老房的手說:“你是單位裡第一個帶頭退下來的老同誌,你這麼支援我的工作,我感謝還來不及。
你要再這樣就見外了。”
轉天,房小伍高高興興地去勞動局調個人檔案,隻有檔案調到石油公司纔算真正意義上有乾部編製的人。
到了勞動局才知道調檔案這麼麻煩,一堆材料要填寫蓋章。
這是他第二趟來了,視窗上的小姑娘冷冷地說其中一份材料有問題。
“姑奶奶,能不能一次說清楚?
這麼熱的天,你看我都跑兩趟了,行行好,幫幫忙吧。”
房小伍雖然心裡恨得牙癢癢,嘴上還得說軟話。
“那冇辦法,這是規定。”
小姑娘頭也不抬,“下一位!”
房小伍憤憤地走出勞動局門口,頭頂著大太陽,汗流浹背。
真是跪著進門,忍著眼淚出門。
他正低頭整理材料,一個冇注意,和一個姑娘撞了個滿懷。
房小伍張口就要罵人,抬頭一看,這不是張局長家的千金嗎?
小姑娘正柳眉倒豎怒視著他。
房小伍趕緊介紹自己,姑娘也想起那天在家裡好像見過這個人。
張千金問他來這乾嘛。
房小伍從她那口氣裡猜她在這上班,就說了自己調檔的事。
小張倒是熱情,接過那疊材料,略略看了幾眼,就領他來到視窗。
視窗上的姑娘立馬像換了個人似的,滿麵堆笑。
一會的功夫,事情就辦好了。
房小伍不由得感歎,辦事還得要有人啊。
房小伍千恩萬謝,要請小張吃飯。
小張調侃道,“你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就要請我吃飯,你是不是經常這樣?”
房小伍趕緊請教姑娘芳名。
小張咯咯一笑,“什麼芳名不芳名,我叫張春意。
你幾歲了?”
“小弟今年二十有一,你呢?”
房小伍接著貧嘴。
“反正比你大,你就叫我姐吧。
再見。”
張春意轉身走了,房小伍也興沖沖回單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