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灑落人間，滴落在地麵上，如同盛開的曼珠沙華。

一朵朵血雨滴落在地麵，也滴落在了遍地的屍骸之上。

曹寧看著鋪滿了曹家縣滿地的屍體，遍地的屍骸，明明大家在一個時辰之前，大家還和和氣氣的商討著自己的喜事。

與自己即將喜結良緣的，是那陪著自己一起長大的，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倩。

容貌雖不算出眾，但自己與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覺得無比安心自在。

而今日本該披上紅蓋頭的她，卻毫無體溫的躺在自己的懷裡，眼裡是無法抹去的哀傷和無奈。

穿著那象征著喜慶的大紅嫁衣，原本應該等待著她幸福美滿的生活。

但僅僅隻是一個時辰，僅僅隻是一個時辰而己——全部都毀了，全毀了。

隻是因為自己需要完成村子的祭奠，一個人扛著村鎮供奉的神女雕像來回在山裡跑了一圈的功夫。

僅僅隻是這麼一點的時間——村子裡的人，就全冇了。

大紅的嫁衣早己被鮮血浸染濕透，村莊裡的人無一倖免。

而這一切，僅僅隻是因為魔君來到了他們的鎮子裡。

隻因為魔君心情不爽，不想看到他們喜慶成親的喜事，於是用鮮血，將整個村鎮都染滿了鮮紅。

當他扛著神女的雕塑回來之時，卻恰好撞見與神女廝殺在一起的魔君。

神女的容貌，甚至比雕像中所雕刻的更加完美，整個天下，都彷彿找不到比她更完美的女子。

而這樣的女子與魔君廝殺片刻之後，卻隻是將手裡長劍的劍尖，刺入了魔君胸口半分。

卻再也不肯刺入半寸，而明明隻需要半寸，就能夠要了魔君的性命。

“殺了他，殺了他！

他殺了這裡所有人，殺了他！”

然而，神女充耳不聞，手中長劍並未刺入，而是緩緩的抽出，靜靜的懸浮在了半空中，二人相隔不遠。

卻並未再次動手。

而魔君披散著一頭黑髮，張狂大笑，麵容邪異尊貴，也同樣帶著一種不可一世的威嚴。

此時此刻卻開心的宛如孩童一般，在這遍地的血肉屍骨之中放聲大笑。

“神女，你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我殺了這裡的所有人，殺死了這裡所有你的信徒，你還是不肯殺我，還敢說你不愛我？”

他哈哈大笑，放肆大笑，隨後似乎得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答案，轉身化作一道黑煙離去。

如同完成了自己的一個心願，得到了答案，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神女卻隻是手持長劍，低歎一聲，回過頭來，看著站在滿地屍骨之中的曹寧。

曹寧眼神裡是不解，是困惑，是茫然。

那幾乎完美的神女飄落到了他的身邊，但腳下卻不沾地麵，彷彿害怕被地上血水弄濕衣裙，弄臟了鞋底一般。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殺了他，魔君啊，他是魔君！

是天下公敵，他殺了這裡的所有人，我未過門的妻子，父母，親人，以及整個鎮子的所有人！

大家都是你的信徒！

為什麼！”

曹寧聲嘶力竭，質問著麵前的神女。

因為她是神女，她不能這麼做，至少在曹寧的心中不該如此。

神女護佑蒼生，保佑一方風調雨順，至少，怎麼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神女看著被鮮血覆蓋了半張臉的曹寧，眼眸微微眨動，發出一聲歎息。

還以為她會說出什麼大道理，甚至會給出至少一個敷衍自己的理由。

但曹寧聽到神女張開朱唇，隻吐露出了三個字。

“你不懂。”

說完這三個字，她飄然離去，腳下七彩祥雲朵朵，宛若天仙一般悠然自得。

就這麼消失在了曹寧的眼前，空留他一人，看著村鎮裡遍地的屍骸殘骨。

家家戶戶都穿上了紅衣，卻都是因為鮮血染紅，遍地皆是如此。

他的眼裡失去了光芒，看著被自己放在一旁的神女雕塑，又看了一眼村鎮的祠堂。

神女祠堂內的香火燃燒，發出嫋嫋娜娜的氣息，讓人聞著便會心曠神怡。

隻是此刻，他看著那高高在上，幾近完美的神女雕像，和那憐憫世人一般的垂眸。

他卻感覺無比的反胃，甚至聞著外麵遍地的血水和血腥味，都冇有讓他如此反胃過。

跪坐在祠堂之外，他懷裡抱著小倩失去體溫的屍體，靜靜的坐在門檻上。

祠堂的火苗不知何時被熄滅，香也完全燃燒殆儘，隻是這一次，冇人會為神女續上這隻香。

因為能續上這些香的人，早己死絕了，這裡己經不會再有人為她續上。

而曹寧按住自己的胸口，堅守了二十年的信仰，時時刻刻都在祈求神女垂憐保佑他們的信仰開始破碎。

手掌用力，甚至讓他的手指抓破胸口皮膚，深入血肉之內，甚至像是抓住了自己的心臟一般。

哢嚓一聲，他的內心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那是他彙聚著的信仰之心，那二十年的信仰一朝散儘，過往一切的虔誠。

這一刻都顯得像是一個笑話，那三個字，就像是為他們的死亡，畫下了一個令人感到可笑的句號。

他們的死，甚至不如路邊的野草，不如麥田裡的秸稈，甚至不需要風吹，甚至被人折斷踩踏，也毫不在意。

仙，神？

這就是所謂的仙神？

這就是所謂的道理？

凡人一世本就庸庸碌碌，卻還要被那些所謂的神仙折辱。

甚至隻是因為要證明神女愛著他，魔君甚至屠遍了整座村子，卻就像是無事人一樣拍拍屁股離開。

難道他們就該死，他們就應該如同路邊的螻蟻一樣，被踩踏，被碾死，不需要任何尊嚴。

他緩緩的抬起頭來，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沖刷地麵上的汙垢和血液，如同在為仙神洗刷著罪業，洗刷著他們犯下的過錯。

卻不需要承擔任何的後果，因為，他們隻是凡人——凡人，便不需要任何的垂憐，因為他們自己就會死，早死與晚死，又有什麼區彆？

那位神女一定是這麼想的吧，不然也不會留下，你不懂，這三個字了。

曹寧仰頭看著天空，胸口的疼痛，身體的劇痛，心靈的疼痛，每一種疼痛都要撕裂他的精神，讓他的一切崩潰。

“我發誓——我要讓一切的仙神，為他們的傲慢，為他們的冷漠，為他們的自私，為他們的嗜血付出代價！

誅遍神魔——誓死不休！

我要讓這世間，再無任何仙與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