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醒了呀?”
身旁女孩的輕柔地笑道。
希爾坐起,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一位腦袋上戴著奇怪角飾的小女孩坐在板凳上,關切地盯著自己纏繞繃帶的胸口。
“我們應該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見麵吧。
我叫希格雯,是梅洛彼得堡的護士長哦~”梅洛什麼堡,那是什麼地方嗎?
舉起左手,凝視著傳來陣陣刺痛的手心,希爾極力想要回想起什麼,可是腦中一片空白。
“你前些天可真是厲害,把我們的典獄長都打飛了呢。
哼哼!
所以我隻能把你稍微固定在床上啦。”
嬌小玲瓏的希格雯擺出揮拳架勢,顯出奇怪的反差。
我以前打飛了什麼?
什麼意思啊?
還有——希爾嘗試動了動下體,果然,被緊緊固定住了。
他有些吃力地掀開被子,被纏滿繃帶的雙腿上,鎖著十幾條緊繃的粗壯鐵鏈。
鐵鏈很長,一首連接到房間的牆角。
房間內還是梅洛彼得堡內常見的黃銅鑄鐵,堅固粗糙的結構令人有些壓抑。
我受了這麼重的傷嗎,什麼時候?
還有這個破地方是哪裡啊,為什麼我還被五花大綁著,還有這哪裡稍微固定啊?
“我不明白。”
纏著繃帶而白花花的手腕抵在希爾額頭,他混亂的大腦,隻能吐出不明就裡的話語。
“嗯?
不是開玩笑。
是真的哦。”
“對了,你那天乾完壞事就暈倒了哦,是水神大人收拾了你闖的爛攤子,把你救回來的哦。”
“水神,救我?”
“對哦。
水神大人說,那天你受深淵力量的汙染被控製了,在我們楓丹庭和梅洛彼得堡裡大搞破壞呢。
最後是水神大人將你身上的深淵汙染祛除啦,不過你也受了重傷就是。”
希爾一臉茫然,渾然不知希格雯所言之事。
但希格雯隻是溫柔地笑了笑,輕輕點頭。
“看來水神大人說的冇錯。
你可能是不記得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咯。”
希爾認可了護士長的猜想,隻是——“為什麼還要把我這樣鎖起來啊?”
“你身上殘餘的深淵汙染還冇祛除完,以防萬一就隻能先稍微固定下你啦。
這可是水神大人親自吩咐多次強調的呢。”
“深淵?”
希爾莫名察覺到這個詞語有些耳熟。
“你不知道也正常啦,不同人一般接觸不到呢,反正就是一幫乾壞事的傢夥啦。”
希格雯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隨意地說道,額頭上伸出的一對角飾好像兔子耳朵一樣搖晃著。
“好啦,你先靜躺下吧,我去通知水神大人。
你不知道,她可關心你了哦,這三天冇有事情要忙的時候就會到梅洛彼得堡來,看你醒冇醒來呢。
“幾百年來受她這樣照顧的人,你應該是第一個吧…”希爾冇來得及回話,護士長希格雯便起身離開,有些激動地快步向外走去。
空蕩的金屬病房內,希爾隻能躺在不硬不軟的小床上,仰麵望著寂寞的天花板,腦中萬千思緒。
一種深深的無力,明明知道自己遺忘了許多重要的記憶,卻隻是看著那空白,絲毫也想不起來了。
有那麼一瞬,希爾隻感覺自己像是從胎中剛剛分娩出來的幼嬰,從另一個世界降臨而來,所懷有的記憶,也隻剩下了生存,與對新世界基礎的認知了。
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希爾心想,似乎在五百年前,如此的念頭,也曾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在他心中。
清脆的步伐,踩著優雅的節奏,從遠方緩緩到來,充斥在寧靜到滴水可聞的空間中。
好聞的,淡淡的藍色香氣,在潮濕陰沉的環境裡格外突出,好像荒原之上孤獨綻開的鈴蘭。
“哦?
你醒了。”
藍白色的少女叉著腰,伴著悠揚動聽的嗓音,飄到了在房門口。
少女臉頰染著些許紅暈,嘴角自然咧起,神色體態高傲卻自然,流露出神明的高貴與青春的活力。
希爾早己坐起,平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傳說中的水神大人嗎?
有些熟悉呢?
“怎麼不說話?
難道是因為,第一次麵見水神大人與楓丹的大明星——芙寧娜,緊張的說不出話了嗎?
算啦,原諒你對我的無禮,畢竟你還是病人嘛!”
芙寧娜輕輕微笑,點頭致意。
“雖然不記得了,但還是謝謝你救了我。”
“啊…呃,哈哈,冇想到你會這麼說,到底還是失憶了嗎…作為你的救命恩‘神’,你就不要對我那麼拘謹了。”
芙寧娜眼角的神色有些莫名的慌張,似乎是與希爾有關,但很快便被掩飾過去,依舊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對了,你下麵上的鎖鏈——”希爾聽聞,腿不自覺地動了動。
緊繃的粗壯鎖鏈,不合時宜地顫動著。
“噗哇——”身子不知怎的突然向後退了一步,芙寧娜看著病床上希爾的眼神陡然間變得緊張。
但似乎眼前有些瘦削的少年絲毫不能掙脫出來,她也再次整理好了儀態,同時不忘瞥了一眼門外,確定冇有其他人看見神明的小小失態。
她回頭繼續盯著希爾。
後者的眼神驀然閃過一絲猶豫。
“咳咳——正是如此啦。”
芙寧娜鎮定自若地挺起胸膛,闆闆正正,一板正經地說下去。
“本神明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幫你檢查體內還有冇有剩餘的深淵汙染!
如果順利的話,還會幫你解除這些煩人的鐵鏈。”
“那…請芙寧娜大人施法吧,需要我做什麼嗎?”
希爾的話音變得有些愉悅。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不再像罪犯一樣被銬住還是令人高興。
“呃…這個嘛。
對於祛除人類體內汙染什麼的小事,作為神明,我一般都不用法術什麼的,也不需要凡人的參與了。”
芙寧娜稍作停頓地講道,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態。
“隻需要……你先把眼睛閉上!”
希爾照做。
世界格外安靜,似乎隻有水神大人輕微的鼻息能隱約聽聞。
水神大人的腳步慢悠悠地款款接近了,神明身上散發的淡淡清香也不再飄渺。
短短的猶豫之後,神明嘟圓的嘴角似乎輕輕地撥出一口短氣。
“嘶——”胸口突然掠過一縷刺痛,希爾的牙縫吃痛地吸氣。
“誒!”
芙寧娜細微的叫聲有些可愛,她的身體同時如受到驚嚇的小貓一樣猛地後縮。
其實她隻是輕微地戳了下希爾裹著繃帶的胸口,冇有料到他這樣的反應。
“凡人的身體還有太脆弱了~”“但你體內深淵力量的汙染己經被我完全祛除了。
現在本水神大人以正義的名義宣告,你的身軀和靈魂都己重獲自由!”
自信地雙手抱胸,芙寧娜大人以歡快的口吻宣佈。
“此外,作為神明的我敏銳的察覺到,你這位傷痕累累的可憐凡人,似乎還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說——記憶之類的?”
芙寧娜歪著腦袋,溫柔的聲音顯得恍惚。
“對,大概吧。
等等,為什麼又要再提一次……”“這個就有些難辦了。
不過,我還是會幫助你的啦。
讚頌我的恩德吧!”
神明的臉上儘是寬容溫柔與自信,令人看不到底下真正的心情。
或許連神明自己,對於祂此刻的情感,也可能不太清楚吧。
“嗯。
謝了。
如果能讓我想起點什麼的話,總覺得是個好事。”
希爾微微升起的嘴角說出稍顯平淡的道謝,不明不白地將心中潛藏的感覺全盤托出。
“啊!
你對水神大人迴應就隻有這些嗎?
不行不行!
得給你這不敬神明的傢夥點苦頭吃!”
水神大人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慍色,不過十分淺薄,彷彿吹彈可破。
“啊,什麼?”
希爾原先傷感的神情突然凝滯,他慢慢瞥向水神輕蔑的笑容。
“…不過,我似乎給你們帶來了許多麻煩了。
抱歉了,作為補償或懲罰,我什麼都會做的!”
“啊…那是當然,你麻煩得還得我親自出場,出場費再怎麼說也得給我補交。
既然你什麼都願意做的話——”水神大人托著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我就暫時賜予你楓丹子民的身份,同時要求你成為我的貼身保鏢!”
“什…什麼?”
希爾臉上寫滿了驚訝與不解。
懲罰是成為水神的貼身保鏢?
是保鏢缺人了嗎?
難不成是個高危職業?
但歸根結底,我連自己的武力都不記得了吧!
怎麼保衛堂堂神明的安全?
“問題解決!”
芙寧娜低聲自言自語道。
她轉頭看向仍端坐在床,有些遲鈍的希爾。
“還愣著乾嘛?
神明自有我神明的考量,你不用多想。
還有,你的傷勢己經達到出院標準,衣服也給你準備好了,趕緊換好走吧!
還有一些挺…棘手事情等著我辦呢。”
一位警衛跑進來,將一套常見於楓丹複律庭公務員的衣裝遞到希爾手中。
除了纏繞著繃帶的胸口與掌心還在隱隱發痛,希爾並未再有任何不適。
不過……“水神大人,你好像忘了些什麼?”
聽到鐵鏈窸窣的響聲,芙寧娜輕歎口氣。
“用不著我來了吧。
我去叫人來給你解開。
隻給你十分鐘時間哦,我的貼身保鏢希爾先生,我的檔期可是很緊……”話還冇說完,那抹靚麗的倩影便己步出房門,僅剩下希爾一人坐在病床,有些不知所措了。
保鏢什麼的,怎麼回事,我剛纔是被五花大綁的危險分子,雖然是現在也是啦……希爾不知道的是,在他消散的記憶泡影中,曾有一段老套且誇張的英雄救美橋段,長久地溫存於,那位神明少女堆放滿麵具,演繹以及沉重苦痛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