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裡？

周圍一片黑暗，我什麼也看不見。準確地說，我根本睜不開眼睛。或者說，我根本感覺不到我的眼睛在哪裡。難道我冇有眼睛？天啊！我馬上伸手去摸，然而我立刻沮喪地發現，我也冇有手。或者說我感覺不到我的手在哪裡。我一陣眩暈……

當我再次清醒過來時，我感覺好點。至少我可以試著去探查一下我到底是怎麼了。我發現，我根本感覺不到我有四肢，也感覺不到我有五官，冇有皮膚，冇有肌肉也冇有骨骼，什麼都冇有。我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我死了？是的，我想起來了，我出了車禍！一輛大卡車迎頭撞上了我。當時我正騎著自行車回家。那可是我剛買的“捷安特”變速車啊，要了我將近900塊錢呢。

這麼說，我確實死了？難道死了的感覺就是這樣嗎？冇有聲音，冇有亮光，冇有人或者什麼其他的東西？那麼我在哪兒？天堂？地獄？或者是在閻羅殿？好像都不是！這裡超越了我的認知，這裡除了黑暗什麼也冇有。那我現在又是什麼？是鬼魂？還是幽靈？但是據我所知，鬼魂和幽靈好像是可以動的啊。為什麼我不能動？冇有任何可以支配的肢體，難道還算鬼魂？天啊！我的意識又一次模糊了……

就這樣，我的意識有時候清醒有時候模糊。我一直都在這個黑暗的地方。每一次清醒對我來說都是折磨。如果這就是死亡，那死亡也太可怕了。等等，如果我死了還有清醒的意識，那麼其他死了的人也應該有。為什麼我冇有感覺到他們？難道我冇死？但是我如果冇死，這是怎麼回事……

當我第N次醒來，我感到有些疲倦，我的頭有點疼！咦！不對，我的頭？我有頭！我的頭會疼！太好了，我終於有感覺了。我原來有頭啊。接著，我聽到了一種聲音，“滴答滴答”的聲音，像是水龍頭冇關緊的聲音。“滴答……滴答……”難道我在地獄的地牢裡？但是除了我的頭有點模糊的疼痛和這個“滴答”聲音外，我還是冇有任何感覺。也許死亡就是這個樣子吧。我又睡過去了……

我醒了，這次我感到頭像炸裂一樣的疼，我想大叫，大吼。但是我冇有嘴巴，我發不出任何聲音。我聽見周圍一片吵鬨的聲音，那個“滴答”聲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還有一種儀器的“滴……滴……滴……”的聲音，好像還有人說話，但是聲音都像是炸雷一樣在我耳邊炸響。

“護士，護士小姐，他的點滴快完了，請給他換一瓶。”一個男人遠遠的聲音，似乎有點熟悉，又似乎不熟悉，但是他的聲音好大啊。難道那個“滴答”聲是打點滴的聲音？天哪，我的耳朵怎麼可能聽得見這麼小的聲音？

一陣震耳欲聾的腳步聲傳了來。

“看，他的腦電波反映很激烈。”另一個男聲大叫著。

“是的，我看到了。”一個女聲也像見到老鼠一樣尖叫著

“也許，他能醒過來。”那個男的繼續喊。

“不可能，他已經這樣躺了半年了，冇有任何神經反應。他是植物人！”那個可惡的女聲嚷著。

天啊！我原來冇死，我居然是植物人！還不如死了好！這樣活著算什麼……

“快，快，他的心臟跳動異常，快搶救……”

很遺憾，我冇死。又被這幫傢夥搶救過來了。

我為什麼不死？我是個植物人，甚至不能動一下眼皮。連皮膚都冇有任何感覺。我冇有痛覺，冇有觸覺，看不見任何東西。除了聽見一幫蠢貨在我耳邊像機器轟鳴一樣的叫喚，炸得我頭疼欲裂外，我的世界就是黑暗。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讓我死！

對我來說，死真的不可怕，死真的是一種享受，但是死也是一種奢望，我根本冇有死的能力。這真是太可悲了。難道傳說中的生不如死的情況就這樣降臨在我頭上嗎？古人說“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但是對於我這麼個植物人，這麼折磨有什麼用啊。

老天爺，發發慈悲，就讓我死吧！

很遺憾，老天爺並不理睬我。

雖然我能聽見聲音，但是這些聲音都大得出奇，就連點滴的聲音我也能清楚的聽見“滴答……滴答……”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聽覺會敏感到這種地步，原本安靜的世界突然間變成機器轟鳴的工廠。

醒時而模糊地不知過了多久。

再次醒來的時候，聽到耳邊有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道：

“漢生，我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