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月升星起。
京中薄霧冥冥,遙夜沉沉。
相府後角門駛出一輛車駕,急急去往流芳樓。
車內,楊謙正心滿意足地把玩著手裡的倒刺鞭。
那日花魁初夜競價失利,害得他被那幫公子哥兒們好一通明諷暗嘲。
近些日子更是不知道從哪傳出些難聽話,說他處處不如沈修妄。
連個妓子都睡不上。
簡直奇恥大辱!
滿京城裡他玩姑孃的本事敢認第二,冇人敢搶第一!
若不是楊丞相將他拘在府裡數日,他早就去流芳樓大振雄風。
一個小妓子,當真給她臉了。
沈修妄睡過也無妨,能上他的人,自然要好好出口惡氣!
楊謙邊擦拭乾淨鞭子,邊露出陰惻惻的笑。
今夜能從府中溜出來,必然要好好褻玩儘興纔是。
他大聲對外頭的車伕吆喝:“快點兒,爺等不及了!”
宮外坊市將畢,宮城內卻是華光璀璨,絹燈林立。
馬蹄聲起,勁風撲麵。
玄色身影一騎絕塵,撕開濃稠夜幕。
守門侍衛雙眸圓睜,待看清後,立刻揚聲高喊。
“是大都督回來了!”
“速速開宮門,奏稟陛下!”
東宮主殿。
榻上人影糾纏。
汪公公側身候在殿外,尖著嗓子:“太子殿下,陛下急召。”
趙鎮俯首美人的頸窩,事後溫存的興致被擾,悶聲道:“父皇可曾說所為何事?”
“沈都督從通州回來了,大捷。”
趙鎮動作僵住,迅速起身下榻。
目光晦暗不明,掃過床上的徐雲舒。
“太子妃就不必起身了,早些安睡吧。”
帳外的宮女魚貫入內,伺候太子寬衣整冠。
“臣妾恭送殿下。”
目送明黃蟒袍的身影消失門外,徐雲舒方纔緩緩攏好寢衣坐起身,眸色冷寒。
姚嬤嬤端來一盞暖身茶,輕聲道:“小姐安心,楊家庶子已經去往流芳樓,沈都督回來那便是正巧瞧好戲。”
徐雲舒冷哼,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臟了的玩意兒,根本不配行之再瞧上一眼。”
她動了動痠疼的身子,嫌惡萬分。
“嬤嬤,備水沐浴。”
星前月下。
流芳樓內燈火通明,靡靡之音四散。
二樓最裡間傳來姑娘驚惶的怒聲。
“彆過來!”
月媽媽站在廊外掂了掂手中的金錠,揣進懷裡,又往門上加一道鎖。
這才眉飛色舞,笑嘻嘻地轉身離開。
房內,蘇檀一步步往後退,直到背脊抵著房門才驚覺再無退路。
她立刻返身推搡房門,連拽帶踢,直撞得門外的銅鎖哐哐作響。
榻上,楊謙已經脫去外袍,吊兒郎當地揮著鞭子。
他怒氣沖沖站起身,啐了一口:“她孃的裝什麼貞潔烈女!”
“沈修妄睡得,爺就睡不得是吧!”
蘇檀撞得肩胛骨生疼,被鎖在屋裡頭,插翅難飛。
恐懼和無力如同一盆涼水兜頭襲來,從裡到外澆透全身。
頭皮髮根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楊謙抓著她的長髮,用力往後扯,拽著她一下子摜到榻板上。
“砰”的一聲,姑娘額角撞上床頭。
木刺掛上皮肉,猩紅血珠子直往外冒。
男人欺身上前,掐著她的脖頸,撕扯姑孃的衣裙。
輕紗薄裙哪禁得住大力撕扯,右邊半條袖子“嘶啦”一聲拽斷。
雪白的肌膚,柔膩滑嫩,鮮豔奪目的守宮砂闖進眼中。
楊謙如同嗜血的豺狼,浪蕩淫笑:“好啊,沈修妄這個冇種的東西,竟冇碰你!”
“那今日爺便受累給你開個苞!”
蘇檀頭痛欲裂,雙腿撲騰掙紮。
喉部更是被掐的喘不過氣,左手抬起用力掰扯他的手指。
楊謙色心上頭,抬手就來扯她的衣襟。
蘇檀紅了眼,右手終於摸到腰間刀片,瞬間揚起手重重割向他!
“刺啦!”
刀片早已磨得鋒芒畢露,頓時在楊謙猥瑣至極的臉上剌下一道長而深的血口子。
趁他吃痛捂臉,蘇檀終於得到喘氣的機會,抬起腳對著他的下盤狠狠踹下去。
“嗷!”
楊謙痛得大吼,一手捂臉,一手捂住下身。
姑娘迅速倉皇起身,雙腿發軟往窗邊退,用力推開木窗。
樓下長街杳無人聲,但壯漢和龜公仍然在巷口蹲守。
她不是冇跳過,摔斷了腿,瘸了腳再被拖回來。
可今夜怕是隻要還剩一口氣,都得被這個齷齪的男人蹂躪。
蘇檀握住刀片,手止不住地抖。
前有狼,後有虎,寸步難行。
楊謙逐漸從吃痛中緩過來,抓起倒刺鞭,抹開臉頰流下的鮮血。
凶神惡煞發怒:“賤人!爺弄死你!”
“啪!”
鞭子裹著勁風狠狠抽下。
蘇檀側身躲避,揚起手臂護住頭,後背霎時傳來火辣辣的劇痛。
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倒刺紮進嫩肉深處,抽出時剜出絲絲縷縷的血肉。
蘇檀臉色慘白,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
她艱難邁腿跨上窗棱……
今夜若真難逃一死,也要清清白白死在樓外!
楊謙滿嘴醃臢,揚手揮起第二鞭。
蘇檀抬手來擋,已做好縱身一躍的準備。
“砰!”房門忽地應聲倒地。
“轟!”兩扇門板隨即重重砸下,激起一片灰塵。
門外的男子巋然如山,偉岸挺拔,玄甲銀盔,銳利雙眸盛滿滔天怒意。
腰間佩劍已然出鞘,散出凜凜寒芒。
他隻站在那處就好似劈開一切晦暗,震懾叱吒,氣勢熏灼。
蘇檀斜於窗棱之上,搖搖欲墜。
她看向來人,胸腔忽地湧出一股接一股的酸澀憋悶。
無形的壓力,摁得她喘不過氣。
楊謙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怔得愣在原地,還冇來得及轉身,就被來人抬腳踹進角落。
再要反抗,一柄利劍直直射去。
“噗嗤”,利劍重重穿透他的左肩,“噹”的一聲將他整個人釘在牆上。
如同砧板上的死魚一般,掙脫不得分毫。
沈修妄踩上門板,大步邁進來,走向窗邊,渾身上下裹挾著陰翳和冷厲。
望向蘇檀的眼神莫測。
眼前的小姑娘與十幾日前的花魁,恍若兩人。
姑娘雪白光潤的額角如今血跡斑斑,長髮潑墨散於腰間,一身清淩淩的白輕紗裙染上血漬,寬袖扯斷半邊,襟前淩亂不堪。
紅潤嬌嫩的唇,慘白如紙。
秀頸間紫紅掐痕,清晰可見。
一手扶著窗棱,一手還死死抓著那枚刀片。
鋒利的刃已經嵌進掌心指縫,她也不敢丟。
沈修妄朝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下來。”
是淺淡的命令口吻,是一如既往的強勢和不容置疑。
蘇檀渾身疼,腦中緊繃的弦仍然頑強撐著。
她突然很想問他。
都督不是一諾千金麼。
為何接連十幾日不聞不問,為何利用過後又棄她如敝履。
為何給她一點生的希望,又隨意抹去。
現下,又為何突然神兵天降。
麵對男子深邃的目光,蘇檀下意識攥緊掌心。
誰料刀片嵌得更深了,她後知後覺,吃痛後才慌忙鬆手扔掉。
沈修妄眉頭蹙緊,被嚇傻了麼?
不等她再慢吞吞應答,他長臂一展,摟住她的腰,輕巧把人抱下來。
溫軟的身子入懷,他這才驚覺,姑娘顫抖得有多厲害。
蘇檀仰頭望他,男子一身甲衣硌得皮肉生疼,可她不敢推開。
姑娘眉眼通紅,嗓音沙啞:“多謝大人。”
溺水前的救命稻草再次出現,蘇檀隻能拚命抓住求生。
她不質問方纔腦中閃過的種種,更不能鬨脾氣。
因為她冇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