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嬤嬤坐在小方桌前,案上擺著算盤、對牌、賬簿等物。
冇好氣瞥她一眼,道:“二公子剛去上朝,你就得了閒兒,大清晨瞎跑。”
蘇檀語塞,她分明已經換過沾滿泥土的鞋,嬤嬤從何處發覺的?
薑嬤嬤好似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招手示意她走近點。
“手伸出來。”
又要打手心。
蘇檀心裡叫苦不迭。
“舉高點。”
姑娘乖乖聽令,緩緩抬高右手。
薑嬤嬤睨她一眼,略微低頭湊到她袖間,鼻翼動了下,淡淡道:“一股子青草藥香。”
蘇檀愣住。
原來是味道暴露了她。
早知道衣裙也換了纔是。
明晃晃的烏油木戒尺就在薑嬤嬤手邊,隨時都能落下。
蘇檀垂首,已經做好被打的準備。
不料老婦古井無波的音調響起:“坐吧。”
不打她了。
蘇檀詫異抬頭,遵禮坐於她對麵。
薑嬤嬤抬眼看向她,語氣莫測。
“在這後宅裡若是不謹慎小心行事,哪怕一朵花兒一片葉兒也會出賣你。”
蘇檀頷首,薑嬤嬤這是在提點她。
姑娘揚起笑臉:“念棠謹遵嬤嬤教導。”
花朵兒似的小姑娘,瓜子臉桃花眼,又是頂好的身段和品性,偏偏出身不好。
一開始薑嬤嬤並不想教她,奈何二公子覺得她是個能成管事的料子,這才勉強答應。
見第一麵兒就知道是個剔透玲瓏人,倒不汙濁。
訓了一月有餘也算摸清她的所有脾氣秉性,又倔又韌,和自己年輕時有些像。
薑嬤嬤不動聲色,仍然板著臉,唬她:“少齜牙咧嘴的,冇規矩。”
“今兒學管事理賬,上點心提點神!”
管事理賬?
這些已經不算學規矩的範疇了吧。
蘇檀悻悻收起笑,點頭應是:“念棠明白。”
……
授課結束後,蘇檀拜彆薑嬤嬤。
看著姑娘規整得體的身姿,薑嬤嬤叫住她。
意味深長道:“二公子許你睡在房裡,你該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
“若是賜恩於你,不可拒絕也不可媚上,事後必須要飲避子湯,你可明白?”
一語驚醒夢中人。
前些日子蘇檀還以為是她自己多想,原來她冇多想。
姑娘眼底的清冷一閃而過,垂首點頭:“念棠明白。”
薑嬤嬤說過半晌話,端起茶飲了一口,“明白就好,若你懂事可心,日後等少夫人進門,熬個三年五載說不定還能抬位份。”
這番話是提點也是警示。
該她做的要做到最好,不該惦記的也絕不能惦記。
蘇檀心頭髮冷。
抬位份,從通房變成妾?
果真是天大的恩賜。
原來教她學這麼多,也不過是讓她物儘其用,聽話守己,安身立命。
她還天真的想要自己走出一條路來,也許時機成熟便能求得出府,原來主子已經嚴絲合縫給她限定好了。
從薑嬤嬤的小院一路走回鬆鶴苑,蘇檀步伐平穩,心裡卻掀起軒然大波。
裕園內。
牡丹迎風盛放,姹紫嫣紅,冠壓群芳。
三位表小姐正搭伴賞花。
裕園臨近鬆鶴苑,恰巧能看到蘇檀從假山石後拐過來。
姑娘不施粉黛,唇紅齒白,擋不住的好顏色。
穿粉裙的年輕女子哼了一聲,滿臉鄙夷:“聽說表哥竟允許那個煙花女進房睡了,能從那樣的地界兒爬進侯府,果真有手段。”
穿靛青裙的少女眉眼彎彎,俯身聞花香。
“玉芙姐姐,何必同一個丫鬟見氣。”
羅玉芙頗有不滿:“葉若,你少裝大度,賞什麼花兒草的,還不是為了等行之表哥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