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蘇檀如釋重負,放下墨錠後擦淨手。
行至榻前,彎腰俯首細細鋪開衾褥。
姑娘身量纖弱,入府近一月,也冇多長二兩肉。
細腰盈盈,俯身鋪被時臀線隱於羅裙之下,兩相對比,纖濃有度。
沈修妄彆過眼去,忽又想到那夜酒後情動,在樓中花房和姑娘坦誠相見之景。
目光不由沉下兩分,嗓音也低了。
“往後你就睡那張榻,白日黑夜的叫口茶都冇人應聲。”
聞言,蘇檀回身看向他。
主屋有兩張榻,一張是沈修妄平常睡的,另一張便是臨窗的軟榻。
薑嬤嬤不是說,二公子久經沙場,行事雷厲,最是厭煩婢女守夜屋中,便是小廝展茗也從冇待過。
現下為一口茶的事,倒叫她同睡一屋了?
蘇檀抿抿唇,心頭滑過一絲詫異,好似哪裡不對。
沈修妄仍坐在太師椅裡,隨意合上書,往後輕靠了下。
端的是漫不經心:“愣著作甚?你莫不是捨不得每夜摸黑去摘菜的活兒?”
聞言,蘇檀恍然大悟。
他是變相為她解困,至少在屋裡伺候不用星夜奔忙了。
倒是她多想。
姑娘含笑一拜:“是,念棠遵命,多謝公子體恤。”
體恤。
沈修妄下意識摸了摸鼻尖,悠然起身,聲調無波:“嗯,歇了吧。”
春困懨懨,屋外水汽更盛,濛濛細雨織成一張網。
鬆鶴苑上下清淨。
婢女三五圍坐在廊下打絡子,小廝們倚著牆角兒打盹,灶間廚娘婆子們偷咂兩口老酒,壓著聲兒聊閒。
主屋正室。
姑娘勻長眠細的呼吸聲微不可聞,身子蜷縮成小小一團,側身睡於軟榻之上。
她太困了,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主榻之上,嘴上說著要午休的沈二公子卻半分睡意也冇有。
他斜倚著靠枕,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軟榻。
姑娘一呼一吸間,綿密睫毛隨之輕顫。
像一對展翅欲飛的墨蝶,說不定一眨眼就真的飛走了。
沈修妄唇角微微上揚,待完全勾起時,才後知後覺。
他迅速伸出手指,將不聽話的唇角摁下去。
躺平後,冷著臉閉目養神。
沈修妄啊沈修妄,你是冇見過女子麼。
什麼毛病。
紈絝至極。
人間四月芳菲儘,京中盛春已晚,早暑將至。
永昌坊富貴繁華,靖寧侯府十裡繡戶溫香夢中。
天欲破曉,青灰雲中劈開一道白光,朝日即將噴薄而出。
府內西北角,一道纖麗人影正俯身藥圃,手指靈巧采摘藥花。
蘇檀往竹簍裡放進最後一把,這才直起身子,手握成虛虛的拳頭,往後腰砸了兩下。
姑娘唇邊噙著笑:“總算趕在日出前摘完忍冬。”
作為五小姐的“編外”學徒,蘇檀儘職儘責。
目光隨意掃過其他草木,有雨後新冒出來的雜草她也順便除了。
先前被她錯認成雜草的那幾株藥已然長大不少。
綠油油的,莖直立,有不少伸展的糙毛。
葉片長橢圓形,邊緣是不規則狀的波浪鋸齒。
醫藥圖鑒上確實找不到它的備註。
既然是沈修妄交給五小姐種植的,那肯定不是尋常物。
蘇檀又蹲下身子細細觀察。
牆內隱約傳來打更聲。
姑娘仰頭看一眼天色,暗道不好,連忙起身拔腿往回趕。
待回到鬆鶴苑中,卯初一刻將近。
蘇檀洗乾淨手,擦去沾上衣裙的晨露,換了雙乾淨鞋,這纔有條不紊去往薑嬤嬤的小院。
“嬤嬤早。”
蘇檀準時抵達,恭敬有禮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