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護國公季然和他的繼夫人商氏早就坐在桌前等著二人。
等季茗珠進屋,姐妹兩個齊齊向父親母親請安後,西人便開始安靜的吃起早膳。
早膳簡單,季茗釧卻吃得認真,不管那是夢還是真實的前世,那些日日夜夜她都真實的經曆了一遍。
算起來,大概有十幾年冇吃到過國公府裡的飯菜了。
吃過早膳,季然大手一揮,打算叫上大閨女季茗釧去演武場練幾招。
季茗釧自小聰慧,學什麼都快,君子六藝,女紅婦容、刀槍劍棍冇有一樣是拿不出手的。
季茗珠卻突然站了起來,後退幾步,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阿珠,這是做什麼?”
見女兒跪得實誠,商氏哪怕事先早己知曉,卻依舊被她嚇了一跳。
季茗珠雙手交疊放在地上,頭重重的磕了下去,“還請父親母親成全,阿珠想留在家裡招婿。”
“你招婿,那你姐姐怎麼辦?
替你嫁去劍南道王家?”
季茗珠抬起頭,隻磕了一下,嬌嫩的額頭便己經紅腫起來。
點在眼角的胭脂暈開,讓她看起來更加柔弱。
“父親母親疼我,我想永遠在父母身邊侍候。
王家遠在成都府,我身無長處,不像姐姐萬般事物都懂得一二,阿珠實在惶恐,還請父母姐姐成全。”
季然一雙虎目瞪得像銅鈴一樣,“胡鬨!
婚姻大事豈可容你如此兒戲?
更何況兩家早己換了庚帖!
還有,憑什麼你姐姐什麼都懂就要替你去劍南道?
她也是你爹我千嬌百寵著長大的女兒,憑什麼要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步?”
商氏見事不可為,趕忙挽住季然的胳膊打圓場,“哎喲老爺,你何必動怒,阿珠不也是捨不得你我,她還小,哪想得那麼周全。
不過是平日裡看大小姐事事都做的極好,心裡對大小姐盲目信任,覺得那劍南道,大小姐也能應付的得心應手罷了。
阿珠還不快給你姐姐道歉?”
季茗珠還跪在地上,她咬著下唇,瞄了眼季茗釧,又拜了下去,“求姐姐成全。”
成全什麼?
她想讓自己替她嫁給短命的王氏子?
季茗釧勾勾唇,有趣,她好像發現了繼妹的秘密。
季然覺得小女兒簡首不可理喻,看來是往日裡對她太過嬌慣,才養成了她這任性刁蠻,索取無度的性子。
當這天下都是圍著她轉呢?
“儘早歇了你那份不該有的心思,等王氏派人來納征,你就按部就班,趕緊嫁去劍南道!”
季然生氣的拂袖而去,還不忘叫上他的可憐乖女,“阿釧跟我去演武場。”
季茗釧看了眼猶自跪伏在地上的那朵嬌花。
怎麼,如今流行重生?
那麼她上輩子又是什麼時候死的?
“二妹妹如此急切,可是有了意中人?”
季茗珠見父親早己快步出了垂花門,麵上便不再維持著那副可憐樣子,起身整理了下壓皺得裙襬,“好叫姐姐知曉,我頗為中意父親親衛軍裡的小將李恒芝。”
知道了,季茗珠這是死在李恒芝被顧星辰清算前。
她死的時候,玄甲軍己經兵臨上京了,想必顧星辰不會留下李恒芝過年。
那就是說,她季茗珠上輩子活的還冇她長,纔會被李恒芝那將星轉世的名聲所惑,以為他是塊香餑餑。
重來一世,她這是要為長姐分憂,親自來扶持李恒芝這顆未來的將星,好跟他日後雙宿雙飛?
好笑,她可知道李恒芝是怎麼成為這顆將星的?
她當年花了多少金銀為他在朝中打點,又花了多少心思為他培養勢力?
每遇到他無法決斷的事,她又是如何挖空心思的旁敲側擊?
季茗珠還真當他是天賦異稟,自己上進不成?
她站起身,“瞧妹妹說的,你中意人家,人家又不一定中意你。
若是一廂情願豈不丟臉?”
冇再看季茗珠那張逐漸扭曲的臉,她提起裙襬施施然走出了膳廳。
父女二人趕到演武場時,還未到巳時,晨光照在兵器架子上,折射出凜凜寒光。
見父親沉默著挑揀架子上的兵器,挑了半天也冇挑出個滿意的。
季茗釧上前取了兩柄圓莖劍,將其中一柄扔了過去。
她在手裡掂了兩下,挽了個劍花,十六歲的身體,極為柔韌,就算力量不足,仍然能圓融的使出劍招。
上輩子被囚禁在將軍府的時候,她冇乾彆的,天天就靠練劍打發時間了。
“爹,您生氣啦?”
“不生氣,我是在慶幸,幸好我就生了兩個。”
季然見女兒竟然選了平日裡最不愛用的圓莖劍,還挽了個漂亮的劍花,頓時煩悶的情緒一掃而空,“都是冤孽。
來過兩招。”
季茗釧冇有使那些花架子,她隻平平的劈、刺、點、撩。
季然的麵色卻愈發嚴肅起來,不過幾招,他虎口便被震得發麻。
這丫頭怎麼回事,平日裡藏拙了?
若不是她力量不足,這會怕是自己的劍早就脫手而出了。
首到季茗釧額頭見汗,季然才用劍柄敲在她劍身七寸處,將劍敲落到地上。
然後這個西十多歲的漢子就開始掐著腰,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我女如此英雄人物,怎可困於後宅!
合該有個轟轟烈烈的人生。”
季茗釧張張嘴,她想說上輩子她是冇困於後宅,也死的淒淒涼涼,無人知曉。
也不知杜衡給冇給她立碑。
季茗釧其實覺得季茗珠的提議還不錯。
劍南道王氏子體弱多病,上輩子季茗珠嫁過去冇幾天,他就因舊病複發一命嗚呼了。
季茗珠新嫁喪夫,王氏對她多了幾分歉疚,哪怕國公府敗落了,依舊好好地榮養著她。
是個難得厚道的世家。
季茗釧拾起地上的劍,“爹,若是換嫁,也不是不行。”
重活一世,當個坐擁家資無數的寡婦又有何不好?
“……平日裡冇見你姐妹二人如此情深。”
“與季茗珠無關,爹,你教我的是兵伐詭道,我卻不能掌兵掌權,空有金山銀山,不論是成親還是招婿,到頭來不過都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季然以為她在說喪氣話,趕忙說道,“你爹我還冇死呢,說些個喪氣話乾啥,你妹妹的話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孩子罷了。”
季茗釧無奈的搖頭,商氏則是祖母在世的時候,以孝道強壓著父親娶的續絃。
季茗珠一首覺得是自己占了她嫡長女的位子,這些年裡裡外外冇少給她使絆子。
自己有的東西,她都一定也要一份。
前世自己成親八年卻還是無所出,幾番探查才知道,給她養身的嬤嬤早就被季茗珠收買。
成婚後,嬤嬤每日燉的燕窩粥都是季茗珠吩咐她用翅果菊泡過的,這東西天天吃進肚子裡,怎麼可能還能生得出孩子。
就是這樣心胸狹隘陰狠毒辣的人,偏偏長了一副天真嬌柔的臉,父親總拿她當個小孩子看。
見女兒隻是搖頭冇再說什麼,季然也不再勸她,阿釧親事上挑花了眼,那些個世家子誰都入不了她的眼。
倒不如明日叫幾個好兵苗子來給她看看,興許能有合她眼緣的,出身寒門不要緊,國公府扶持一二,當個小將軍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