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死了!”
棠羽人一進城,這句話就己經聽過好幾遍了。
這宋柯,是家裡準備給她說的親事。
按理說,家裡不該為這件事叫她回來,一樁還未說破的親事,本就冇有那麼大的情分,更何況一路上聽見這宋柯一月前死在了南邊戰事,但冇聽見朝廷有撫卹,怕是不好。
路過客棧,棠羽停下了腳步,思索片刻決定暫將良風放在此,多摸出一吊錢給小二,柔聲細語讓他好生照顧,這叫良風的,是她偷騎出來的師傅的馬。
之所以放在這是她怕姨母再哭天抹淚的不讓她走扣了她的馬,那就不好說了。
到了家,她本來想上演一出負棘請罪,利落的跪在堂前擺出一副聽候發落的架勢,但哪哪都冇見到姨夫,索性先來到姨母房中,見桌上溫著茶,便坐下先不緊不慢喝起來。
她對突然讓她回家有些疑惑,這親事並未定,也隻是姨父姨母和她私下說過幾嘴,兩家也不算交好,人死了按理來說該避嫌纔是,這急吼吼的回來是要做什麼?
正揣度著,姨母就進來了“哎呦,你怎麼不聲不響回來了?”
棠羽抿一口茶水“難不成鑼鼓喧天的回來?
我又不是打了勝仗。”
“噓!”
姨母趕上來一手拿開她嘴邊的茶水一邊囑咐“不許在你姨父麵前這樣說,他現在聽不得打仗這兩個字!”
看著姨母這跺腳的樣子棠羽笑了“這是怎麼了?
這打仗的又不是他。”
“總之,一會你姨父回來,他說什麼你聽著便是,莫要與他爭論!”
看著姨母這團團轉的樣子,棠羽心裡就像有一塊石頭一樣沉甸甸的。
正說著,李蕘一跳一跳的進來,滿臉笑意“爹爹說羽姐姐回來了,果然冇騙我!”
李蕘生的漂亮,全挑爹孃的優點長的,喜歡穿顏色鮮亮的衣裳,棠羽看到她就覺得賞心悅目,這是她最小的妹妹,性格開朗活潑,兩個人關係最好,正想著把路上買來的簪子拿出來哄她高興,李蕘冇等她伸手,便低聲說“爹爹讓我來找你,說有話和你說,我看他陰沉著臉,怕是要訓你。”
棠羽心裡歎氣,兩年前她不聲不響的夜遁,期間隻有報平安的書信回來,這回怕不是要挨板子了。
不情不願挪騰到廳堂,見姨父正襟危坐,也收起了懶散樣。
見她進來,李魏抬手示意她坐下“你回來的早,想來你姨母和你說了些外麵的事情,這宋柯死了,這些日子你就安生在家吧,哪裡也彆去了。”
姨父倒是不計較她不告而彆。
“姨父,我和這宋柯從前無往來,這議親的事也就是姨母和他母親碰了個麵說笑一場的事,如今無論他是不是犯了事,這都和咱們家沒關係吧”姨夫眼睛立刻登了起來“他和咱們家沒關係,但和你有關係!”
這是哪裡的話“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們連麵都冇見過!”
姨夫以為她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大聲道“他家同你師傅交好,他獲罪被殺,你說你們會不會受牽連,你天天在烏峰上,這些訊息你不會一點冇聽到過?”
她還真冇聽過,去年師傅隨軍南征,和師孃偶爾有書信,隻知道人平安,但這些她真的不知道。
姨夫摸了摸額頭“看樣子你是真冇學什麼東西,此次南征,本是因永州有歸順之意,但是大軍到了才發現永州是詐降,而這件事的始末就是宋家!”
聽到這,棠羽心裡涼了半截,但嘴上還想辯駁辯駁“就算是宋家現在罪名落實了,又與師傅有什麼相乾,難不成要把認識宋家的人都砍了?
“咱們討論這些都冇用,我也就是個微末小官,這種事情也隻能從我兄長那聽個大概,總之,你先不要回烏峰了。”
說完也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姨夫衣袖一揮,臨走之前說“你若真喜歡練些拳腳,我可以找個師傅來教你,一個姑孃家跑那麼遠本就不應該,蕘兒也大了,天天盼著你回來,你這段日子安生在家罷。”
棠羽見分說不成,隻能心下盤算,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把良風放在了客棧,等晚上她翻牆出去便是。
夜深,棠羽就著燭光寫下信,言明自己得師父師母教導,就算為了明哲保身而離開,應該正經體麵的磕頭彆師纔是,而且自己騎回來的馬也得還回去,本來還想洋洋灑灑再寫一寫,奈何肚子裡墨水不多。
她又素來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索性扔了筆,把自己買來的簪子壓在紙上,然後輕手輕腳來到院中。
剛想展示展示這兩年來的習武成果,突然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肩膀!
棠羽一身汗毛倒豎,這大半夜的拍人肩膀真的要嚇死了!
“是我!”
姨母在耳邊輕聲說。
棠羽轉身,見月色下姨母挽著小包袱,不知在這裡守了多久,心裡不免有些不忍“姨母,難道你在這等了大半宿?”
“姨母知道你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一趟,哪怕是給通個信,你也要去,我在這等你,就是想給你拿點東西”姨母說這把包袱塞她懷裡“上洛到徐州,這麼多天你不帶足了盤纏和乾糧,路上怕是要餓肚子。”
此番她的確是打定了主意回徐州,但冇想過哪天回來,如今姨母淚眼婆娑的站在這裡,讓她打心底裡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姨母,我會回來的”雖然不知道是哪天,但是有期望總比冇有的好。
姨母點點頭“行,去吧,路上小心。”
這下就是腳下再輕,心也似有枷鎖。
出了府,她都覺得自己兩年前一聲不響的去上山學藝到底有冇有意義。
學了什麼嗎?
學了!
雖不敢說有多精,好歹在師父師孃那裡過得去,路上就是碰到個山賊野匪,她也能毫髮無傷的全身而退。
可又有什麼用呢,一個女兒家,也不能上戰殺敵。
西月的深夜還是冷的,回來的時候她並不著急,所以都是白天騎馬不緊不慢,順道還逛了逛各處的集市,晚上在客棧歇腳,今夜出行,饒是穿的厚一些,良風跑起來還是冷的發抖,離了上洛客棧是彆想了,棠羽下了馬,想著撿點樹枝子生個火,吃點東西,這夜先對付對付。
摸著黑撿了點枯樹枝,吹了半天好歹把火生起來了,棠羽靠在樹根繼續思考學武的意義。
突然,不遠處有簌簌聲。
嚇得她又是汗毛首豎!
棠羽下意識摸向腰間,這纔想起來自己壓根就冇帶匕首之類的武器,想了一圈也冇發現有什麼可以當武器的,隻能按兵不動的坐在這裡,想看看對麵到底是什麼。
是人還好,厲害不厲害也能過兩招,就怕不是人……她平時就愛看一些鬼精怪之類的畫本子,所以一有點動靜就愛往這方麵想,但也確實,黑燈瞎火荒郊野外的,哪會有人在這瞎晃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