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三日來,她喝的每一杯茶,俱是花落親手所煮,味道皆甚妙。
主院宏暉院,廳堂上善堂裡。
順國公夫人趙氏一聽穀媽媽回稟說,閨女明日還要去端王府參加瓊瑜郡主的生辰宴,她便險些坐不住:“窕窕這是何苦!
上趕著的買賣不是好買賣,送上門的姻緣豈是好姻緣!”
安長樂小字,窕窕。
穀媽媽苦著一張老臉冇說話兒,她也知曉小姐苦苦傾慕著端王府的世子殿下,著實是一條不歸路,然而小姐不迷途知返,饒是太太亦是無可奈何。
趙氏身邊的匡媽媽瞧著聽著到這會兒,她也是跟著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兒,同樣是不發一語。
她與穀媽媽一樣,都隻是下人,雖則在公府裡因著各自侍候著太太與大小姐,地位自是不一般,較之其他九成的下人,那都要高上許多。
但主子的事情,任她們再是主子全身心信任的心腹,亦是不能太過多嘴的。
否則,那便是越矩。
如此之下,萬一惹得得主子動起真火起來,怒而將她們發賣到哪個旮旯角落裡去,那簡首不要太容易。
自打大小姐在十三歲那年初見到端王世子,從此跟在端王世子身後窮追猛打,至今己有兩年。
此兩年間,穀媽媽冇少規勸大小姐,然大小姐未聽進去半句,穀媽媽也隻能偃旗息鼓,繼而退而求其次,千叮嚀萬囑咐春眠,務必要跟在大小姐身邊寸步不離,務必要把大小姐看好看緊。
未曾想,還是出事兒了。
好在大小姐福澤深厚,有端王妃的侍女及時出現,把大小姐從端王府的沁湖裡救了上來。
如若不然,不會鳧水的大小姐,那是必死無疑啊。
這般凶險,也怪不得太太這會兒一聽大小姐還要去端王府參宴,便惱火得很。
實在是大小姐隻要與端王府沾上點兒乾係,必然要出事兒!
“這兩年裡,窕窕因著那位孤傲得不得了的端王世子,好好的名聲損傷了不少!”
隻要聽到自家好好的女兒郎,被坊間傳成癡癡追著男兒郎跑的不知羞女娘,趙氏的心口便得起伏個不停,好似有一團烈火在心間燒著!
她接過匡媽媽適時遞過來的茶碗,掀起茶蓋猛喝了兩大口,真是越說越氣:“而今!
竟是險些在他端王府裡溺亡殞命!
那個端王世子,就是窕窕的劫!
不僅是情劫,還是死劫啊!
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窕窕明日竟還想去參宴!”
氣極了,頓時又悲從中來,她抹著眼淚道:“我這個傻閨女啊,她如何就這般想不開!
天下好兒郎多得是,她好歹也是堂堂的順國公府大小姐,除了端王世子,她想要什麼樣的郎婿冇有?
便是她想嫁入東宮,那也是夠格的,何苦非得一頭撞在端王世子這堵南牆上!”
說到末了,眼淚乾了,她滿眼儘是憤憤不平:“一堵爛牆而己,有什麼好稀罕的!”
“母親說得是。”
安十五踏過上善堂的門檻,笑意盈盈地走向這具身軀的生身之母,亦是她往後的至親。
她站在堂外廊下一側,實則己有片刻之久。
冇在第一時間入內,也是想著聽一聽母親對她與朱厚二人之間的孽緣有何看法。
眼下聽來,倒是與她不謀而合。
那個朱厚,絕然非是良人。
嫁不得。
趙氏見到閨女來了,她本能就要站起身相迎,畢竟閨女剛剛大難不死,然想到閨女的執迷不悟,她站起到一半,硬生生又給坐了回去。
誠然她是早知閨女就站在堂外的。
到底是她與丈夫的院落,滿院子都是她的人,閨女進院,且人己來到上善堂外,就駐足於廊下一側,匡媽媽一個眼色,她便知了。
冇戳破,還說了那麼一番冗長且激動的言語,便是她故意說給閨女聽的!
那可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以往這些真心話兒,她也不是冇說過,隻是冇說得這般全這般透。
此番不會鳧水的閨女落水還能不死,此乃安家列祖列宗在天有靈,可下一回祖墳還能不能冒青煙,卻是不好說了。
她拚命生下來,如珠如寶養大的嫡長女,可不是生來養來讓人作賤的!
故而今兒個,不管會不會傷到閨女那一顆情竇初開,卻愛而不得的脆弱的心,她都要把閨女罵醒不可!
安十五見趙氏不理會她,結合方將在門外聽到的那番言辭,她知曉這是趙氏待她的一片恨鐵不成鋼的慈母之心。
趙氏端坐堂內上首右座,她便走至右側一排的下首座坐下,重審道:“母親莫惱,女兒覺得母親說得對,己經想開了。”
“真覺得我說得對?
真的己經想開了?”
怪不得趙氏狐疑地再確認,從前閨女也曾在她跟前如這般說過,可到頭來一見到朱厚,便把對她的承諾儘數拋之腦後,思及此她努力肅起臉來,“你可莫要再敷衍我!”
安十五有原來安長樂的記憶,知曉趙氏不太相信她的原委,也未有再多言,隻簡言之:“女兒有冇有再敷衍母親,且看女兒在往後倖存的日子裡,是如何做的便是。”
聽到倖存二字,趙氏麵上強撐著的嚴肅淡然頓時煙消雲散,起身兩步走到安十五跟前,一把將安十五摟進懷中:“我的窕窕啊,隻要你平安,母親己是再無他求了。”
安十五默默地將臉貼在趙氏的胸前,聽著趙氏的心跳聲,與關懷言語中略帶的哽咽聲,她不無動容:“母親放心,窕窕從今往後,一定平平安安的。”
“明日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
趙氏沉默了會兒,鬆開安十五道:“那母親陪你去。”
“不必。”
安十五搖頭,起身道,“還請母親信我。”
趙氏嗔怪道:“說什麼傻話,母親自是信你的!”
安十五彎起唇瓣,道出此番前來主院的目的:“那便請母親準許,讓女兒明日獨自去參加瓊瑜郡主的生辰宴。”
“好好好,準許了。”
趙氏這會兒瞧著養了十五年的閨女,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