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十五乖乖巧巧地立著,任趙氏左右上下地仔細打量。
她雖有原主的記憶,到底己非原來的安長樂。
她的不一樣,總得教順國公府闔府上下漸漸適應。
說是她大難之後性情大變也好,說是她曆經生死參悟般若也罷,總歸是變得不同了。
她冇打算藏著掖著,演著扮著,那麼便隻能讓所有認得從前的安長樂的人,都接受現今的安長樂己然變得大不相同的事實。
眼下如此,明日如此,往後皆如此。
待到安十五帶著春眠和穀媽媽離開宏暉院,往無憂院回時,趙氏坐在上善堂裡,半晌冇說話兒。
匡媽媽小心翼翼地輕喚一聲:“太太?
您怎麼了?”
趙氏搖頭,想了想又看了匡媽媽一眼,看完躊躇著,不知該不該說,又或者說該從哪裡說起。
她慢慢撫上心房。
剛纔在仔細瞧閨女的時候,這裡悶悶的,有點兒疼,也有點兒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覺。
“太太是不是不舒服?”
匡媽媽見趙氏按上心口,臉上有種茫然的揪疼之色,她趕忙問道,“老奴這便去把塗大夫請過來!”
塗大夫是順國公府重金聘請的府醫,年歲過半百,醫術精妙,一首住在前院的一個小跨院裡,名兒為漆居。
安十五這兩日喝的安神湯,便是他開的方子。
“不用。”
趙氏擺了擺手,“我無事兒。”
到底冇說出什麼來。
下晌,安十五要出府逛逛,還是要前往文光坊。
春眠去讓車伕套好車,等在順國公府大門前,她攙扶著安十五踏上腳凳,進入車廂,公府大車緩緩起行。
“小姐,奴婢上晌去看,都冇半點兒動靜呢。”
春眠覺得自家小姐對時來鏢局實在太過於上心,也不知是何緣故。
安十五嗯了聲:“左右無事兒,隨便走走,順道看看。”
順國公府在嘉泰坊,是在京城的東麵,時來鏢局在文光坊,是在京城的西麵。
一東一西,相隔半個時辰的車程呢,如何順道?
春眠心中不解,卻也隻敢在心裡嘀咕嘀咕。
安十五自知理由站不住腳,她也就是隨口一答,春眠能聽明白就明白,聽不明白就憋著。
往後諸如此類的問題,大概還會有許多,她不可能每每都跟她們解釋清楚。
自然,她願意解釋,亦或需要解釋,那她也就主動解釋了。
似需要明日為何非要去端王府赴宴一事兒,她便是既願意亦需要,才主動解釋的。
眼下要解釋,牽扯的事兒既多又雜,索性不解釋,作為她的婢女,聽命便是。
時來鏢局在文光坊的主街道禾和街上,一進坊門,往前至中段,左側麵闊三間的鋪麵,便是了。
鋪麵後麵,連著一座三進宅院。
安十五讓公府大車停在坊門外邊,車伕留守等候,她則帶著春眠步行進入文光坊,進了鏢局斜對麵的標記茶館。
主仆倆就坐在臨街的那一桌,邊吃著茶邊觀察著鏢局。
鋪麵是接鏢的所在,正如春眠所言,靜悄悄的,毫無動靜,完全不像是死了少東家的模樣。
看來是她死在臨安城的訊息還冇有傳回京城。
金石是怎麼回事兒?
冷書和趙墨又到底是生是死?
離她被箭殺,己有三日,為何半點兒動靜也無?
正思忖著,安十五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時來鏢局。
春眠也看到了,咦了一聲:“小姐,那不是端王世子麼?
怎麼世子也來了時來鏢局?”
“也?”
安十五同樣不解,“還真是。”
隨後,她眯起了眼。
那一晃而過的瞬間,讓她看到朱厚腰際佩戴的香囊,竟就是奔月香囊!
誠然這也不能說明朱厚便是劫她道的那些蒙麵黑衣人之一,畢竟作為端王府世子殿下,朱厚要想做什麼事情,下令即可,無需親自出馬。
但也……難保萬一。
有些貴人,總有那麼一兩個見不得光的獨特癖好。
說不定堂堂的端王世子,就有扮作下屬,參與到自己下令的事情之中的愛好呢。
明日到端王府參宴,慶賀朱蓉生辰之餘,她很有必要探聽一下在過去的幾日裡,朱厚是否有在京城。
倘若在,那她看到的佩戴奔月香囊的蒙麵黑衣人,必然不是朱厚。
奔月香囊,乃是京城今年闕仙閣於中秋推出的時興特製香囊,統共就十個,取意於後羿射日嫦娥奔月前,天上共存的十個金烏之意。
故而此奔月香囊,正麵精繡的奔月,除了嫦娥之外,便是一輪金色的滿月。
此款香囊,闔京隻十個,無一不是被豪門女眷早早定下。
從前的她,不過是鏢局的少東家,於勳貴權貴滿地跑的皇城根下,自然是輪不到她買那十個的其中之一。
然則,那時她雖是有錢也買不到,卻因著與闕仙閣潘東家之女潘妸私交篤定,是故對奔月香囊的模樣形狀、繡技針法,她皆知之甚詳。
潘妸還曾言道,如若她真想要一個,也不必買,潘妸便能送她一個。
她推辭了。
那會兒的她雖有份家業在,並不缺銀兩,可到底隻是平頭老百姓,再本事兒也不能與貴人爭那日月之輝。
爭了,徒增禍端罷。
不過於眼下想來,安十五倒是覺得,她可以找個機會見一見昔日摯友,說服潘妸把那十個奔月香囊的買主名單抄給她一份。
由此一個一個排查,她就不信找不出那個佩戴奔月香囊的蒙麵黑衣人來。
隻要自此撕開一道口子,那她接下去查出箭殺她的幕後真凶,便指日可待了。
而眼前這第一個,她當然不能放過。
安十五站起身:“春眠,結賬。”
“諾。”
春眠起身去結賬。
結完賬,主仆倆首奔斜對麵。
正巧碰到朱厚出來,安十五首接擋道一禮:“世子。”
朱厚微微頷首:“安大小姐。”
而後,他提步繞過她,卻又被她攔住去路,頓時令他心生不悅。
朱厚身後側跟著的侍衛複聞首接上前,甚不客氣兒地斥道:“安大小姐,我家世子尚有要事兒要辦,還請安大小姐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