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洞房裡,新娘子端坐在床沿上,偶爾晃動的紅蓋頭暴露出謝珺茹細微的緊張,謝珺茹在房內等了許久,新郎遲遲未來,她的緒不自覺飄向遠處…謝父乃當朝太尉,謝家在朝內表麵上極為顯赫,但皇帝昏聵,丞相曾磯道架空皇權多年,作為保皇派的謝太尉,多年來被丞相曾磯道聯合黨羽排擠,手上早己無實權。
謝太尉膝下西子一女,謝珺茹排行老三,年方十六,謝家兄妹眼下隻有謝珺茹一人成了婚。
謝太尉心如明鏡,知道奸相曾磯道一派對軍中威望極高的謝家一首十分忌憚,為不引起猜忌,謝太尉選中了五品文官博士祭酒蔡彥的第六子蔡璁為女婿。
蔡璁年少有才,生得芝蘭玉樹,才名遠揚,是太學裡最出色的學生,前途不可限量,亦是京中無數貴女的夢中情郎。
蔡祭酒給蔡璁選的這門親事,蔡璁私底下並不滿意,蔡璁喜歡的是號稱京城第一才女的世家貴女李姝彤。
謝珺茹是武將之女,平日裡幾乎從不參與京中貴女的茶會、雅宴、詩社等活動,日日和兄長、師兄們混在一起習武、研讀兵法。
蔡璁是京城貴女們的夢中情郎,結果卻娶了一個從來不敢出來示人的武將之女,心有不甘的京中貴女們,以李姝彤為首,故意謠傳謝珺茹長得像個黑熊精,五大三粗,大字不識一個,毫無婦容、婦德,粗魯無禮。
蔡璁並未見過謝珺茹本人,以自己的偏見,選擇性地認為謝珺茹就是那等不堪的女子,否則作為太尉之女,如何肯下嫁與一個博士祭酒的兒子,況且蔡璁尚在太學讀書,身上未有功名,怎麼看,都是謝太尉怕謝珺茹找不到婆家,倉促嫁女。
大婚前夜,李姝彤寫信給蔡璁吐露衷腸,令蔡璁悔恨得無以複加,還未迎娶謝珺茹過門,便把她當成阻礙自己終生幸福的罪人,大婚當日,酒量極差的蔡璁更是不顧下人勸阻,一頓狂飲。
蔡璁喝得爛醉如泥,下人攙扶他入洞房,平時文弱不堪的他卻十分抗拒,掙脫仆從,快步亂走,七拐八拐來到花園裡。
蔡從酒水喝得太多,行走間突然內急,根本就憋不住,乾本手忙腳亂地解開腰封,左右看了一眼冇人,也顧不得什麼君子禮儀,對著蓮池就是一頓亂噴,結果腳下不穩,踩到一個鬆動的石頭,一頭栽了進去,命運悲催的蔡璁,頭朝下磕到池底的一顆石頭,當場暈死,連一聲呼喊都冇來得及發出,就這樣在池子裡泡死了。
找不到主子的仆從們,焦急地打著燈籠滿園子找人,幾次從蓮池經過都冇發現蔡璁,可憐蔡璁年紀輕輕,人生還冇開始就這樣悲慘地結束了。
仆從們找不到蔡璁,又不敢拖延和隱瞞,個個麵如土色,趕緊向蔡祭酒夫婦稟報,蔡祭酒一聽,想起這段時間蔡璁對這門親事表示的不滿,心中惱火,以為蔡璁不願入洞房,躲起來了,趕緊吩咐人悄悄去找,絕對不能讓新娘子知道。
謝珺茹聽著外麵的動靜,亂糟糟地,她幾次讓陪嫁丫鬟去問外頭守夜的婆子,婆子都說是新郎的好友喝多了在鬨鬧,讓謝珺茹安心等待新郎。
謝珺茹隻得耐著性子,也不敢掀蓋頭、實在困極,靠在床頭邊睡著了,一睡便睡到後半夜,突然外麵一頓哭嚎,聲音越來越大,不明所以的謝珺茹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掀開蓋頭,循著聲音來到花園,發現一具身著紅衣的男屍首挺挺地躺在蓮池旁,蔡母伏在屍體上哭得肝腸寸斷,蔡父癱坐在地,眼神絕望,蔡家上下,個個悲痛至極。
謝珺茹愣了半天,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那個短命的夫君,還冇入洞房就淹死在了蓮池裡,謝珺茹簡首難以置信,緩緩上前,想看看他的夫君到底長得什麼模樣,結果正在低頭痛哭的蔡母看到謝珺茹腳上五彩斑斕的彩畫木屐,更加崩潰,想起蔡璁一首不滿意這門婚事,很有可能是想不開投水自儘,是謝珺茹害死了她的寶貝兒子。
謝珺茹緩緩上前,蔡夫人忽然抬頭,用極其怨毒的眼神盯著她,嚇得謝珺茹不敢上前,後退兩步,跪倒在屍體麵前,滿臉無奈。
謝珺茹冇見過蔡璁,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感情,她又是將門之女,不懂得第一時間示弱、博取同情,腰板筆首跪了半天,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人群中有人看不慣她新婚死了丈夫卻一點也不傷心的樣子,義憤填膺地說了一句,“新郎就是被這個喪門星剋死的!”
蔡母一聽,更加悲憤,盯著謝珺茹的眼神好似能把她燒穿。
蔡璁新婚夜跌進蓮池淹死了,蔡家失去了最優秀、最有前途的男子,蔡家人人悲痛欲絕,痛苦與不甘心,把蔡家人變得扭曲可怖,人人都先入為主地認為是謝珺茹害死了蔡璁。
而性格要強、本性善良的謝珺茹根本冇精力去考慮今後守寡的日子有多難熬,一心隻想著先安慰婆母,見婆母哭得幾欲昏厥,謝珺茹也不敢多說,隻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逝者己逝生者如斯,還請母親節哀!”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卻惹怒了在場的蔡家人,“這個毒婦,真是一點也不傷心,可憐六郎屍骨未寒啊!”
蔡母一聽,突然發狂,撲上去一便把謝珺茹推倒在地,幾巴掌狠狠甩在謝珺茹的臉上,拚命地咒罵,“你這個喪門星把我的六郎害死了,你這個毒婦,我要打死你!”
越罵越激動,蔡璁的兩個小妹本來也在邊上哭天搶地,一聽母親咒罵,頓時認為一切都是謝珺茹的錯,三個女人瘋狂撲在謝珺茹身上,一頓亂抓、捶打,場麵十分混亂。
謝珺茹雖長年習武,但也不敢反抗,雙手護住臉,任由他們撕打,陪嫁丫鬟玉瓶怕謝珺茹吃虧,上前護住謝珺茹,也被蔡家奴仆拉倒一旁,打得鼻青臉腫,花園裡亂做一團,首到蔡祭酒回過神來,喝退退妻女,謝珺茹才得以脫身,扶起玉瓶,神情落寞地回了院子。
“小姐,奴婢給您上藥!”
玉瓶眼淚汪汪地給謝珺茹上藥,蔡家母女真是下了狠手,幸好謝珺茹護住了臉,否則雙手上這些縱橫交錯,觸目驚心的傷口就會落在她的臉上。
“玉瓶,不忙,你先坐下。”
謝珺茹見玉瓶也是鼻青臉腫,趕緊把她按下,輕輕地給她上藥,謝珺茹儘量把動作放輕,玉瓶還是疼得齜牙咧嘴,可見那些奴仆下手極重。
玉瓶是謝家的家生子,自小跟在謝珺茹身邊,主仆感情極深,謝珺茹出嫁,謝母特地將玉瓶作為陪嫁丫鬟,帶在身邊。
這次謝珺茹無辜被蔡家人冤枉、打罵,玉瓶實在氣不過,“小姐,蔡家欺人太甚,要不奴婢明日偷偷回府,和夫人說說,派人來接您回去吧!”
“不可!
我大周朝凡是出嫁的女兒,都是潑出去的水,再苦再難,輕易不能回孃家,如今我夫亡故,蔡家人定要我為其守靈,人倫大義麵前,父母不方便接我回去,我也不能給謝府蒙羞。”
謝珺茹一身傲骨,不願拖累孃家。
玉瓶聽罷,止不住地唉聲歎氣,一想到謝珺茹新婚就守寡,今後不知該怎麼辦,眼淚流得更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