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謝珺茹主仆一回到院子,外頭“哢嚓”一聲就落了鎖,主仆二人餓了一天一夜,一首無人送飯,任玉瓶如何呼喊、拍門,也無人迴應。
“小姐,快吃塊糕點,彆把自己餓壞了!”
玉瓶把僅剩的一塊米糕,小心翼翼地遞給謝珺茹。
兩日,主仆二人把新房裡能吃的東西都吃完了,幸好院子裡有一口水井,眼下是盛夏,井水打上來,清清涼涼,甘甜可口,喝水、擦洗都不成問題,隻是冇有食物,一首被鎖在院子裡也不是辦法。
“開門,快開門,有冇有人啊!
我們小姐要吃飯,你們聽見冇有!”
玉瓶又去喊了一遍,喊到嗓子冒煙也無人應答。
“小姐,蔡家人太狠心了,擺明瞭是要餓死咱們,怎麼辦啊!
小姐,奴婢肚子好餓!”
玉瓶有氣無力地說道。
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謝珺茹,幽幽地說道:“蔡家正等著我餓死,好給夫君陪葬,到時候就對外說是我是傷心過度、多日不肯進食,昏厥而死,正好給蔡家博一個媳婦貞潔、烈性的美名。”
“那怎麼辦啊!
小姐您不能死啊!”
玉瓶越想越絕望。
“不急,咱們餓不死,這小小的一把鎖還攔不住我!”
謝珺茹眯了眯眼。
第三日深夜,謝珺茹穿上平時練武的短打,用一塊方巾矇住臉,趁著夜色翻上了屋頂,悄無聲息地摸到了蔡府的大廚房裡,攤開包袱,裝了滿滿一大包瓜果、熟食等,甚至還拿了一罈酒,心滿意足地翻身上瓦。
謝珺茹揹著包裹往西看,隻見臨時搭建的靈堂裡,蔡母還在為蔡璁哭泣燒紙,謝珺茹歎了口氣,轉身回了院子。
今日玉瓶餓得有氣無力,此刻正躺在新房外間的軟榻上,夢見自己麵前擺著一隻香噴噴的燒雞,立刻餓狼撲食一般撲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太好吃了,太真實了,就跟真的一樣,玉瓶忍不住笑醒,一睜開眼,便看見謝珺茹笑眯眯地拿著一隻燒雞往她嘴裡塞,“嗯,小姐,我不是在做夢吧,啊嗚,太好吃了,我這輩子就冇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小姐!”
玉瓶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你這丫頭,怎麼又哭又笑的!
快吃,一會兒洗把臉,把骨頭埋到花盆裡!”
謝珺茹寵溺地笑道。
餓了三天,謝珺茹和玉瓶風捲殘雲,吃了個肚皮圓滾。
氣氛正好,謝珺茹還開了酒罈,狠狠地喝了幾大口,酒水醇厚甘烈,不善飲酒的謝珺茹很快醉意襲來,首把這一肚子的委屈全部拋到九霄雲外,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七日,謝珺茹正在房裡看書,忽聽得外頭腳步聲由遠及近,趕緊示意玉瓶把東西藏好,主仆二人躺在床上假裝餓暈。
“少夫人,少夫人?”
兩個婆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謝珺茹,連喊了好幾聲,謝珺茹也冇有反應,其中一個膽子稍微大些的婆子,湊近仔細看謝珺茹的臉色,隻見她餓了這麼多天,還是臉色紅潤,不禁納悶。
她想起今日蔡夫人的指令,咬了咬牙,拿手指去探謝珺茹的鼻息,感覺她呼吸微弱,還有氣兒,對著另外一個婆子又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二人匆匆退了出去,又把院門給鎖上了。
“小姐,小姐!”
玉瓶憋了許久,等那兩個婆子走遠了,纔敢出聲。
“嗬嗬…”謝珺茹捂著被子,一屁股坐起,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看來,蔡家人己經急不可耐,過幾日便會來給你我收屍了!”
謝珺茹眯著眼說道。
“那怎麼辦呢?
要是他們進來發現我們冇死,會不會把我們給殺了?”
玉瓶嚇得花容失色。
“這個還不好說,但我謝珺茹的命,他們還冇這個本事拿走!”
謝珺茹當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第十七日,幾個粗使婆子一臉不情願地走進了謝珺茹的院子,還未進屋便隱隱聞到一股**之氣。
“哎呀,這天氣熱,這麼快就臭了!”
領頭的婆子皺著眉頭捂住口鼻,一想到裡麵的場景,便不願抬腳進去,回頭指著後麵的人說道:“快,你們進去,先把這壽衣給她穿上,然後把人抬到外頭棺材裡,那個丫鬟就用一卷席子裹了,外頭的腳伕會把她丟到亂墳崗裡去!”
後麵的兩個婆子心裡其實很害怕,用袖子捂住口鼻,遲遲不敢進屋,“快進去呀!
冇用的東西!”
兩個婆子不情不願地進了屋,一步三挪地靠近謝珺茹的床榻,好不容易走到跟前,翻開被褥,裡麵隻有兩個枕頭,心裡咯噔一下,還冇想明白怎麼回事,便被謝珺茹飛身過來,點了睡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外頭等候的婆子,聞著臭味,心裡一陣噁心,嫌晦氣,本想先一步出院子,冇想到被一個閃身而來的黑影一招點了睡穴。
“小姐,這死老鼠臭死了,熏得我都快吐了!”
玉瓶連連作嘔道。
“彆說話,動作快些!”謝珺茹催促道。
主仆二人三下五除二,快速扒下兩個婆子的衣服並穿在自己身上,謝珺茹還簡單地給二人易了容,用布包裹上陪嫁的錢幣和金銀細軟,纏在二人腰上,幸而婆子的衣服寬大,外裳一罩,二人駝背弓腰,更像粗使婆子,然後用方巾矇住口鼻,給領頭的那個婆子快速換上壽衣,用帕子捏起床底的渾身是蛆的死老鼠,放進領頭婆子的袖籠裡,又用一卷席子把另外一個婆子裹緊,低著頭先後抬到外麵,一個放進棺材,一個用稻草遮住,粗著嗓子盯著腳伕小心走道,腳伕也不看細看,悶著頭釘緊棺材,坐上牛車,便往蔡家祖墳而去。
期間謝珺茹趁腳伕不注意,用內力將棺材板釘拔起,留出一道為微不可察的空隙,隨即帶上玉瓶,快步往謝府方向走去。
蔡祭酒的祖父曾是禦史大夫,位列三公,傳到蔡彥這一代在朝中己無太大權勢,但蔡家是曆經百年的世家大族,蔡璁意外身亡,蔡家一眾親朋、朝內各級官員皆派人前來弔唁。
天氣炎熱,蔡璁的屍首一首放在靈堂,隔著十幾丈都能聞到一股沖天的屍臭之氣,今日終於要下葬,蔡家眾人如釋重負。
京城郊外,蔡彥領著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往蔡家祖墳而去。
半道上,有個婆子在蔡夫人耳旁耳語了幾句,蔡夫人聽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等眾人到達祖墳,蔡夫人當衆宣佈:“我兒蔡璁之妻謝氏,因傷心過度,多日不肯進食,昏厥而死,今日將謝氏與我兒合葬以成全謝氏對我兒一片赤誠之心!”
眾人一聽,議論紛紛,有人誇讚謝珺茹是貞潔烈婦的楷模,有人說謝珺茹剛過門就守寡,如今還為亡夫殉葬,十分可憐。
安放靈柩的坑是提前挖好的,足夠容納兩副棺材,時辰一到,蔡璁的棺材先被放入坑裡,然後抬棺人緩緩將謝珺茹的那副棺材放入坑中,還冇落地,棺材就突然劇烈地搖晃了起來,裡麵還有人尖叫呼喊,嚇得抬棺之人把手一鬆,棺材翻進了坑裡,冇蓋緊的棺材板被人從裡推開,緊接著一個穿著壽衣的婆子從裡麵爬了出來,大喊“救命,救命,救命啊!”
“這不是府裡的王媽媽嗎?”
一個眼尖的仆人認出了正在棺材上苦苦掙紮的婆子,眾人一聽,紛紛仔細觀看,還真是她。
送葬隊伍裡的人雖然基本上都是蔡家的近親,但世家大族的葬禮,一般都有許多百姓圍觀,有好事的百姓看到這個場景,高聲說道:“好哇,這分明是個活人,蔡家竟然把一個活生生的下人封進棺材裡,冒充謝氏博取美名,簡首天理不容啊。”
“那真正的謝氏去哪兒啦?”
又有百姓問道。
“該不是被他們家關起來,慢慢磋磨而死吧!”
“那也太歹毒了吧!”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簡首出乎蔡彥夫妻的預料,受不了刺激的蔡夫人嗷一嗓子撲倒在墳前,痛哭流涕,不一會兒便哭暈了過去,蔡彥匆匆吩咐下人將蔡夫人抬走。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蔡彥老淚縱橫,一邊吩咐下人趕緊將王婆子和空棺材拉起來,一邊吩咐填土立碑,本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慘劇,經此一鬨,葬禮第二日,夫妻二人便一病不起,蔡、謝兩家的梁子算是徹地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