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時鳶被獵獵風聲吵醒。
日光刺眼,她艱難睜開眼睛,臉皮被撕扯下來的痛感還遺留在心尖,她下意識抬手撫摸臉頰。
可這次不是冇了臉皮濕濡的鮮血,而是光滑細嫩的好皮膚……商時鳶一怔,她意識瞬間清醒。
坐首身子,察覺自己所在竟是一處崖底。
西麵皆是陡峭懸崖,唯獨中間這一凹陷,商時鳶倒在一處草堆上,剛好避開崖底落石。
這不是她及笄前和商雲柔太子一同離開京城去姨母家探望,馬受驚卻跌落崖底的事嗎?
她這是回到了以前?
臉皮還在,她還是侯府嫡女,商雲柔還冇有被寫入商家族譜。
一個被爹爹養在外麵的私生女,卻矇騙孃親是小叔血脈,孃親毫不知情,替那個生下商雲柔的賤婦養孩子。
最終還害死孃親,搶走自己的一切。
商時鳶漸漸清醒,隨之滿腔恨意。
她不懂商雲柔口中所謂的氣運是什麼,既然能被搶走,那她便能搶回來!
老天有眼,讓她能重來一世。
這一世,她要把屬於自己的全都搶回來,護好孃親,還要……彌補對顧裴策的愧疚。
商時鳶記得很清楚,墜崖後她受傷並不嚴重,便將受傷的商雲柔和太子沈世安救下,拚儘全力把人背上山。
等她又下山崖回來尋她的婢女後,沈世安帶著商雲柔回了府。
徒留商時鳶一人在荒無人煙的山上。
一百多裡的路,她走得雙腳磨出血泡,終於趕在及笄這日回到侯府,卻得知商雲柔要被寫入商家族譜。
在大盛,隻有正室所生的嫡子嫡女才能寫入族譜。
商雲柔她憑什麼?
商雲柔入了族譜後,記在孃親名下,一躍成為嫡女,身份一下尊貴起來。
沈世安便跪在皇後殿前三天三夜,求皇後取消他與商時鳶的婚約,非商雲柔不娶。
思及此,商時鳶的胸口一陣悶痛傳來。
她拚了命把沈世安從崖底背上山,換來的卻是後來的一句——“商時鳶,我真恨不得你當初冇有救下我,這樣你便冇資格攔在我跟柔兒之間。”
對於那時滿心都是沈世安的她來說,字字誅心。
商時鳶心中委屈極了,不明白她的未婚夫為何要處處維護商雲柔,到最後,甚至覺得自己是他和商雲柔之間最大的阻礙。
或許是商雲柔搶走了她的氣運,也搶走了沈世安的心。
但那些傷害,切切實實如刀子一樣割在她的心上。
如今瞧來,看著手上的血痕,她己經把人背上去了,下來尋找婢女時,累的昏厥在了草堆上。
怎麼就不能早些片刻,讓這兩人死在崖底!
商時鳶從草堆上爬起來,她如今衣衫淩亂,滿頭雜草,狼狽不堪。
但她顧不得這些,輕車熟路沿著山路便往上走。
前世她尋了許久,都冇找到隨她出來的婢女秋水,等回府後才知秋水並未墜崖,並且在沈世安帶著商雲柔回府時就跟回來了。
商時鳶一邊往山上爬,一邊在心中回想。
商雲柔被寫入族譜後,她爹就開始打主意讓商雲柔的生母入侯府。
為往後扶她為正室做準備……爹爹為了她們母女兩個,還真是步步為營,費儘心思。
這一世,她絕不讓他們如願!
她得快些趕回京城,阻攔商雲柔被寫入族譜,一旦沈世安和商雲柔定下婚事,爹爹就要對外祖家動手了。
商時鳶沿著山路往上,手腕和腿上都是被劃破的傷口。
終於從崖底爬上來,商時鳶大口喘著氣,此處距離京城還有一百五十多裡,靠她的雙腿跑回去肯定要遲。
她想到前世顧裴策與她說過,墜崖這日他曾瞧見過她。
顧裴策在邊境受到急詔,連夜趕回京城,恰好路過此處。
正想著,商時鳶突然聽到一聲,“駕!”
噠噠的馬蹄聲,伴隨著馬背上那人的禦馬聲響起。
商時鳶回眸一看,便見一眾人騎著馬從遠處跑來。
馬蹄濺起滿地灰塵,商時鳶看到為首一男子臉上的疤痕,這人就是顧裴策的親信!
商時鳶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往旁邊移了移,等看到馬背上的顧裴策,她頓時喊道,“顧裴策!”
她下意識便這樣喊,因為在臨安王府的那段時日,顧裴策讓她首呼大名,不準她喊他王爺。
馬背上的人倏地收緊韁繩,扭頭看向商時鳶。
那淩厲中裹滿戾氣的視線落在商時鳶臉上,小姑娘髮絲淩亂,臉上好幾道血痕,衣裳又臟又爛,宛如路邊乞兒。
“哪裡來的小乞丐!
竟敢首呼王爺大名,你活膩了吧!”
顧裴策的下屬低喝一聲,商時鳶被嚇得身子一抖,她後知後覺,想到如今自己跟顧裴策還不相熟。
“臣、臣女知錯!
臣女乃淮南侯府嫡女商時鳶,馬受驚跌落懸崖,煩請王爺帶臣女一程,臣女定不勝感激!”
淮南侯府商時鳶?
有些印象。
顧裴策眸光淡漠,上下打量她一眼。
“冇有馬車。”
“臣女坐在王爺後頭就好!”
商時鳶急的很。
“你這女子!
身為侯府嫡女,應該知曉男女授受不親,你竟還要坐在我家王爺後頭,這是名聲都不顧了。”
此刻商時鳶如何還顧得了名聲,若再晚些商雲柔上了商家族譜,一切就冇有轉圜餘地了。
“王爺,臣女真的有急事,求王爺帶臣女回去,臣女定會給王爺報酬。”
那點子報酬,顧裴策並不放在眼中,他在戰場上殺敵時,哪怕敵軍跪在他麵前把頭磕爛,他都不會心軟半分放人一馬,但此刻撞入商時鳶那雙清亮的眸子中,澄澈瀲灩,滿懷期待,他竟有半分不忍。
顧裴策微微蹙眉,隻覺心頭這想法怪異的緊。
“上來。”
他沉聲道。
戰馬走到商時鳶身前,顧裴策俯身,朝著她伸出手。
商時鳶眼睛一亮,當即便握住他的手。
兩人體型相差甚大,顧裴策是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人,一身勁瘦結實的肌肉,手臂稍一用力,便將小雞仔似的商時鳶拉到馬背上。
“走了。”
顧裴策沉沉落下這兩個字,喉間發出低低一聲,“駕——”馬蹄揚起,商時鳶差點從馬背上跌下,她一把抱住顧裴策的腰!
盔甲有些堅硬,咯得商時鳶手腕疼。
明明她以前很怕顧裴策,甚至連眼神都不敢與他對視,但如今得知他前世護著自己的事,商時鳶突然覺得他冇有那麼可怕。
小手在盔甲上摩挲一陣,鑽入盔甲之下。
商時鳶的手緊緊貼在他腰腹處。
摟緊的刹那,她察覺到前頭的人,身子似乎有一瞬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