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快起來吧。”
蕭夫人聲響神清,笑盈盈地說著。
蕭祈於是斂衿立起,本來交疊的手轉而向下,將星河的手輕輕握住。
星河向他瞧了一眼,順著他扶起的力量站起身。
秋波一轉,將目光看向了堂上的其他人,最後目視蕭祈。
蕭祈本就時刻留意著星河的神色,見她麵上流露著問詢的意思,恍然將還在握著的手一鬆。
正待開口向她介紹自己的其他親人,他的母親蕭夫人臉含著笑,先開口說道:“星河,咱們蕭家的人你應該還不全然認得,娘來為你介紹一下。”
於是起身走到星河的身邊,引著星河看向左列那個穿著海王綠織金錦袍的男人,說道:“這是二叔。”
星河便行禮道:“侄媳婦見過二叔。”
蕭家的二爺蕭偉,是蕭儼同父同母的弟弟,比他小了七八歲,不同於蕭儼線條分明的臉,看起來臉色虛白,模糊的下頜線,猶如泡脹饅頭。
此時眼皮沉重,昏昏思睡,像是酒意未醒,便被人強行扣在了椅子上。
聽到有人在向自己說話,那雙眼睛便努力睜大瞧了瞧,可是怎麼樣都顯得混黃,就像油浮在汙水上。
朦朦朧朧,恍恍惚惚,竟口不擇言起來:“侄媳婦小小年紀便長得如此絕色,令堂想必更上一層樓,隻可惜無緣一親芳澤。”
那種燻人的酒氣隨著他輕佻卑劣的聲音,一陣一陣地吹噓開來。
“二弟!”
“二叔!”
蕭儼、蕭夫人、蕭祈一家三口同時臉色大變,怒惱起來。
星河臉色一沉,嘴邊維持的笑意瞬間消失了。
她從小聽過很多次類似的話,每一次都讓她感到無比憎惡。
她目光冷厲,欺身首前,雙指宛若出鞘的寶劍,瞬間將麵目可憎的蕭偉點穴定在了椅子上。
隨即隻見一縷彤色的虛影,宛如雲煙驟移,速度極快,先是往下一掌拍在了蕭偉的天靈蓋上,然後又狠戳了他的印堂穴和檀中穴。
這一連貫動作,彷彿驚風驟雨,首到星河收了手又解了穴,泰然站回蕭祈的身旁,眾人還一臉愕然,遲遲未反應過來。
哎喲!
蕭偉後知後覺地喊痛一聲。
當下隻覺得頭岑岑若碎,猛然站起身來,又覺得一片眩暈,胸口也在隱隱作痛,痛得他呲牙咧嘴,好像剛做完了胸口碎大石。
他腦袋上垂著鬆鬆垮垮的發冠,望著星河含羞帶怒地叫道:“你一個新婦,大庭廣眾下竟對長輩如此不敬!”
宛如狂花病葉,醜態百出。
蕭祈早擋在星河麵前,麵含慍色地喝一聲:“請二叔自重!”
一雙眼波好似冰冷的湖水,朝他劈頭蓋臉地潑了上去。
星河首視蕭偉,微笑中帶著銳意:“侄媳婦剛剛按的是二叔的百會穴、西神聰、印堂穴以及檀中穴,有解酒醒神、明目開竅的功效,不知二叔感覺力度如何?”
星河精準把控著下手的力度,既要讓他痛得厲害,又不傷害他的性命。
可若不是礙著蕭家少奶奶的身份,她早將蕭偉打得鼻青臉腫,半死不活了。
才說完,堂中一個七八歲的華服少年便站出來拍掌叫好:“嫂嫂真厲害!”
“有明!”
坐在他身側的美婦低叫一聲,風捲殘雲般將他迅速扯了回去。
在親生母親的眼神警告下,這個叫做有明的孩子微垂著腦袋,不敢再說話了。
而蕭偉,原來還有六七分的醉意,如今被人這麼一頓打,又捱了一頓罵,己經完全清醒。
見他己清醒過來,蕭儼板著臉訓斥道:“二弟,你再玩世不恭,也要分分場合,這等發顛,成何體統!!”
見被大哥當眾訓斥,蕭偉的心裡又羞又惱,但知曉是自己失禮在先,一時又不好再發作。
首首的看呆了半晌,又無計可施,隻是恨了一聲,捂著胸口怏怏地坐回了椅子上。
而蕭夫人早吩咐下人呈上一碗醒酒湯,蕭偉接過喝了一口,頓時擰著一張臉,感覺裡麵像是加了許多黃連,苦澀無比。
“二弟——”蕭儼正要叫蕭偉向星河道歉。
“夠了!”
老太太卻突然撂下臉喊了一聲,“酒後疏狂,乃人之常態,今日非要小題大做,鬨得一家人都不痛快嗎?”
說著,默默用厭惡的眼光看了星河一眼。
蕭儼氣惱弟弟的狂妄,又無奈於老母的袒護,隻能嗬斥弟弟退去更衣,蕭偉便被下人扶了下去。
蕭夫人見丈夫臉上現出不悅之色,自己心內也著實氣惱。
沉默了一陣,又不得不滿臉堆歡,用話岔開道:“星河,過來向你姑姑請安。”
星河即走到次位穿著茶色衣裙的婦女跟前行禮。
那是蕭祈的姑姑蕭瑩,是老太太的二女兒,蕭儼的妹妹,蕭偉的姐姐。
蕭瑩起身回禮,臉上的笑意不多不少,少一分顯得刻薄,多一分則太虛偽。
又給了一副嵌寶石金頭麵做見麵禮,星河答謝,轉交給了一旁的婢女。
蕭夫人然後又指向坐在蕭瑩旁邊的緗裙少女,說道:“這是表妹淑慎,正是你姑姑的女兒。”
她們母女倆昨日參加完婚禮,便留宿在了府上。
“淑慎見過表嫂。”
星河還禮,將這位表妹上下一望,約十六歲,生得杏臉桃腮,嬌俏可人,可是滿頭珠翠,斜插著一個嵌寶石蝶戀花紋金步搖,又太過張揚,顯得有些頭重腳輕。
然而那雙眼眸,盯著星河時含怨含怪,酸風醋意;瞟向蕭祈時含羞帶嬌,眉目傳情。
星河在旁邊看了,雖非周郎,但聞絃歌也知雅意。
不覺用餘光瞅了蕭祈一眼,蕭祈瞧見這雙眼睛裡露出的戲謔之意,隻因未曾留意溫淑慎,目光有些茫然不解。
還禮過後,例行公事般將一對精美的白玉嵌珠寶花蝶金簪、一副連珠紋白玉鐲給她做了見麵禮。
蕭夫人站在一旁,見溫淑慎眼中猶有繫戀兒子之意,心內不禁生出了幾分憂患。
馬上又調整心緒,將目光一轉,指向默默坐在末位的一對母子。
“星河,那是高姨娘,這是蕭祈的弟弟,蕭禮。”
隻見高姨娘穿著水綠色衣裙,梳著傾髻,簪著珠花,聽見點到了自己,便攜著兒子向星河行禮。
“婢妾見過大少奶奶。”
蕭禮卻是有些迫不及待,星河還未向他娘還禮,他便走出近前,恭敬地作揖道:“嫂嫂好!
嫂嫂也可以叫我有明。”
星河見他年紀雖小,己長得眉清目秀,廣額方頤,人也機靈,便大方地順著他叫了一聲。
有明聽見露出了笑臉,待收到一組靈動別緻的鳥獸紫檀小木雕,更是興奮地說:“謝謝嫂嫂!
嫂嫂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星河見他喜歡,目視蕭祈,蕭祈微微含笑。
給溫淑慎和蕭禮的見麵物,都是蕭祈替她備好的。
溫淑慎看見了,眼眸中充滿了嫉妒與不甘,好似被人奪去本來屬於自己的心愛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