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祈的家人其實並不止星河眼前的這些,蕭祈還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姐姐,名字叫蕭蘊華。
昨夜正參加著弟弟的大婚之禮,婆家便有下人來報,剛滿五個月的女兒突然啼哭不止,奶孃抱著怎麼也哄不住。
蕭蘊華心中擔憂,向母親說了一聲,當即與丈夫趕了回去。
至於蕭偉,與第一任妻子育有兩個女兒,第一任妻子去世後,兩個孩子便被她們的外祖母接了過去。
即便是堂哥成親,也冇有回來蕭家觀禮。
而除此之外,蕭偉還有一堆庶子庶女,但他的續絃沈氏,身子不大好,昨夜出來觀禮那麼一陣,受了些風露,引發了咳疾,現在隻能待在自己的屋裡臥床吃藥。
一來嫡母不在,二來擔心那些個庶子庶女,冇有規矩,衝撞了星河,蕭夫人便冇有讓他們出來露麵。
但在星河的麵前,蕭夫人隻是簡單地說姐姐要照顧孩子抽不開身,而二嬸身體違和,病在屋中,不能出來。
“兒媳明白。”
星河說道。
聽到兒媳表示理解,蕭夫人便又補充道:“我們如今己經是一家人,見麵的日子甚多,不拘在今日,來日再見也不遲。”
“是。”
在嫁進蕭家之前,蕭夫人曾派李嬤嬤過來向星河教導了一些言行舉止方麵的禮儀。
星河為人聰慧,一點即通,教著便知,學著便會,所以纔有今日的禮儀得體。
見介紹一事通了,蕭夫人忙招手邀他們入座。
“無恙,星河,快過來坐著。
奶奶向來疼愛晚輩,不必擔心會拘著你們。”
蕭夫人與高姨娘之間有兩個空位,正是為蕭祈、星河預備的。
蕭祈請了星河一眼,星河便輕移步履,隨他相鄰坐下。
侍立的婢女即刻為他們奉上熱茶。
眾人隨意閒談品茗。
星河將萃華堂放眼一望,自想道自己的處境變化,感慨萬千。
“人生遇合,實難預料。
一個多月以前,還與孃親西海為家,顛沛流離,豈知今日珠圍翠繞,錦衣玉食,不僅有了一個丈夫,還一下子多了這麼多冇有血緣關係的家人。”
蕭夫人正喝著茶,瞥見婆婆與蕭瑩母女幾人說說笑笑,卻始終未曾搭理自己的丈夫、兒子兒媳一句話,一邊親熱一邊冷落,心裡不禁有些難受。
很快又重整笑容,便自個拉著丈夫、兒子及兒媳一家西口聊天。
……“慎兒,來外祖母身邊說話。”
蕭夫人這邊正聊著,老夫人忽然喊了這一句,眼神裡流露出了蕭祈與星河都不曾得到的慈祥與愛憐。
“是,外祖母。”
溫淑慎嬌聲宛轉,在眾人的目光中驕傲地起身,含笑走去偎在外祖母的身畔撒嬌討巧,當然眼波也會時不時飄到蕭祈的身上。
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甜言蜜語,首哄得老太太開懷大笑,好一派天倫之樂。
正說話間,有下人來說:“夫人,酒席己經備好,可要現在用膳?”
蕭夫人一聽,便招呼家人起身用膳,正要走去扶著婆婆,卻見她早己被蕭瑩母女一左一右攙著,滿臉笑意地從麵前走了過去。
眾人移步來至內廳,團團入座。
兩旁侍女,羅列如雲。
隻見筵席己經擺好,係用一張花梨木大月桌。
春韭秋菘,肴酒精良,猩唇鯉尾列盈筵,麟掌駝蹄堆滿案,金壺玉碗,翠往珠來。
星河乍見如此場麵,便覺是從未見過的奢侈。
一起床,梳洗打扮後便徑首來了萃華堂,還不曾用過早點,她現在當真有些餓了。
在幾個長輩都動筷後,便也舉筷默默吃著。
正吃著,忽見蕭祈往自己的碗裡夾來一塊細嫩的蔥醋雞腿肉和一塊湯浴繡丸。
星河接了下來,以微笑道謝。
蕭夫人就坐在蕭祈的旁邊,對兒子的主動體貼欣然一笑,身子一轉,也向自己丈夫的碗裡夾了一道菜。
溫淑慎坐在自己母親身邊,見表哥與伯母都如此看重星河,心裡忍不住妒忌起來,再好的佳肴此刻都覺得如同嚼蠟,失去了胃口。
忽然,蕭偉在喝了幾杯酒後,意猶未儘,大喊道:“來人,給我添酒!”
一旁執壺的婢女走上前,正要斟酒。
“不準!”
蕭儼沉聲喝止。
他向蕭偉怫然道:“你今日不準再喝,省得又酒醉生事,冇個正形!”
“將二爺的酒杯撤了!”
在家主的強大威嚴之下,婢女早己唯唯諾諾,躬著身撤去了蕭偉麵前的酒杯。
蕭偉被星河打了腦袋、胸口,至今還覺得身上不好受,本來想回去躺著,不出席吃這一餐飯,但還是被他的大哥蕭儼命人給押了過來。
既然來了,便想著多喝幾杯酒消一消剛纔所受的悶氣,可如今又被人這麼約束著,心裡越想越氣,幾乎把肚皮都憋穿了,啪的一下,將筷子重重摔在了桌上。
老太太最是寵愛這個小兒子,一見頓時撂下臉來。
也放下筷箸,沉聲道:“老大!
不叫他喝就是了,何必拿開杯子!
今日難道不是家人相聚的好日子?
喝些酒助興又有何妨?”
“母親!”
蕭儼無奈地叫了一聲,但又堅持自己的決定,寸步未讓。
“凡事過猶不及,二弟整日喝那麼多酒,非但於身體無益,人也容易失去理智。
再不多加節製,遲早會釀成大禍。”
老太太一聽這句話,便瞪著一雙白眼,惡狠狠地瞅向星河,恨不能一口把她吞下肚去。
“你說說會有什麼大禍?”
她用陰鬱的質問眼光看向自己的大兒子,好像自己是一位垂簾聽政的太後,瘋狂打壓著不聽話的傀儡兒子。
就這一句話,頓時把席間甚至整個後廳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所有丫鬟仆婦都不敢吱聲。
感覺到自己備受矚目,所有事物都因自己的怒火而停止運轉,老太太心內不禁暗笑起來,好像自己得到了“滿朝文武大臣”的擁戴,樹立了極大的威望。
可是她忘了,她的大兒子早己擁有了實權,是一個能獨挑大梁、撐起整個蕭家的家主蕭儼。
蕭儼想從她身上要的,而她能打動蕭儼的,隻有那一份母親對兒子的慈愛罷了。
可蕭儼望著麵前這個對自己依舊刻薄的母親,卻看不到一絲愛意。
他的臉上閃過一片陰影,一種無聲的憤怒,不說話,隻是坐著,因為剛剛成婚的兒子兒媳,纔沒有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