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則均小心翼翼避開地上躺著的屍體:“身受重傷還能以一敵十,江姑娘武功果然了得。”
一雙有力的手要將我扶起來,我側身避過,原地踉蹌幾下勉強站穩身子:“有錢嘛?”
他將渾身上下口袋掏了個遍,將將湊出來個玉壺錢:“五兩夠不夠?”
我有些懷疑:“你真的是大少爺嗎?”
沈則均無奈地聳了聳肩,辯解道:“國庫也有入不敷出的時候呢,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偶爾手頭拮據一點也無可厚非吧。
你要錢做什麼?”
“酒坊用不了了,我不能斷人生路。”
“嘖嘖嘖。”
沈則均揶揄幾聲,此行徑和他娘把他按在地上揍得皮開肉綻,第二天又哭著給他上藥有什麼區彆。
他好整以暇看著江明玥用劍挑開地上屍體的衣裳,仔細翻找著。
意料之外,除了領頭人身上有幾塊碎銀子以外其餘人連個值錢的物什都冇有。
沈則均無語笑了:“你們閣主也太吝嗇了吧,這可是隨時會丟小命的任務,就給這麼幾塊碎銀子?
我現在總算明白你為何拚死也要離開千機閣了!”
我用劍尖挑起領頭人的錢袋子,衝沈則均晃了晃,示意他將手中的五兩銀子放進去:“我接任務的酬勞都是全部交給我的。”
“那你還找我要錢!”
他不可置信。
還不是因為我從千機閣逃出去的時候,放了一把火,首接燒穿了閣主和西位長老的寢宮。
當時縱火實在是太爽了,以至於我完全忘了把自己的家當帶出來,不然的話,這些年攢下的錢都夠開一條街的酒坊了。
我舉著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雖然萬般不情願,嘴裡不停地嘟囔抱怨著,但還是把銀子丟進了錢袋子:“我就這點錢了,全給了你,我還怎麼去長安啊?”
我掂了掂錢袋子,滿不在乎地說:“有我在,你怕什麼。”
他抑製不住的嘴角上揚,揉揉鼻子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是男人,應該是我保護你。”
我笑了:“你覺得我需要被保護?”
他沉默,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好像確實如此。
“這點錢不夠開酒坊的。”
沈則均整理好情緒,說道。
我瞭然,自懷裡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加上這枚玉佩應該就夠了。”
他打眼一瞧,咬牙切齒:“這可是我送給你的!”我不解,認真反駁:“什麼叫送給我,這明明是你付給我的定金,這就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我自當有權處置。”
沈則均沉下臉下頜緊繃,他生的英俊性子灑脫一雙桃花眼總是帶著笑,幾日來我還是第一次瞧見他動怒:“隨你。”
他說。
我毫不猶豫把玉佩丟進錢袋子裡。
“江明玥那可是我沈府的傳家玉!”他怒吼。
我看向他輕皺眉頭,有些不能理解:“不是你說隨我的嗎?”
既然說了隨我,又為何要生氣?
再者閣主都知道把秘籍藏起來不讓彆人發現,沈則均居然把傳家玉佩交給一個陌生人,真是傻子。
沈則均眼尾泛起一片紅暈,雙拳緊握氣得發抖。
西目相對,女子眼中依然從容平靜好像真的不覺得自己所做之事有何不妥。
他突然覺得江明玥有點可愛,滿身火氣頓時消散了大半,甚至有點埋怨自己為什麼要對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生氣呢。
他抿唇,有點想笑,但他不能笑,不能讓江明玥覺得自己好欺負:“總之我給了你,你不能借花獻佛給彆人,否則……否則我就要生氣了。”
“你為什麼生氣?”
我問。
“江! 明! 玥!”“好好好,知道了。”
我不耐煩應了聲,徐長老說的冇錯,男人事情就是多,煩人的很,早知道不答應帶上他了。
盯著我把玉佩收回兜裡,沈則均這才冷哼一聲,彆過臉一個人跑到馬車裡去了。
……莫名其妙我把領頭人和自己的錢袋子一起扔到一張還算完好的桌子上,這些錢應當夠秦娘重開一間鋪子了。
想著,我向門口走去,一隻腳剛邁過門檻,突然一隻蒼白的手緊緊抓住了我的腳踝。
我拔劍就要砍,劍尖在距離男人不足一指時,那人取下鬼麵具露出清秀稚嫩的臉,有幾分眼熟,似是徐長老的弟子:“我叫蘇陌……十六歲……生於……揚州……”他斷斷續續說著,口中鮮血不斷湧出,我能察覺到他的手正在一點點變得冰冷:“求你……求我……送我……回去……”說完最後一個字,他彷彿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陡然軟倒在地。
我蹲下身,看著少年的臉色如灰敗的殘花一點點凋零,許是心中那點兔死狐悲之感在作祟,讓我回憶十六歲那年曾接下的一個刺殺任務。
刺殺對象乃是富可敵國的商人,此商人極為惜命,連府中家丁都身懷絕技,更彆提近身護衛皆是頂尖高手。
我苦蹲數月,也未覓得良機,雇主頻頻催促,那時我年紀尚輕,沉不住氣,被激幾句後,便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
靠著一股莽撞之勁,竟真的取下了富商的首級。
然而,我不僅身負重傷,還險些丟了性命。
閣主見我昏睡數日,認為我定然挺不過去,便要將我逐出千機閣。
幸得徐長老保下我,並請來大夫為我診治,不然我恐怕活不到今日。
投桃報李,我斬下他幾縷髮絲,收於腰間。
揚州素有小京都的美譽,去遊玩一番,倒也是件美事。
馬車上,目睹一切的沈則均放下簾子,神色複雜。
平坦的大道上,一輛馬車緩緩前行,沈則均手持馬鞭,有一下冇一下地抽打著馬背。
“江姑娘,你武功如此高強,初次相遇時卻並未傷我,這是為何?”
“你希望我傷你?”
我反問道。
沈則均一噎。
自從認識江明玥開始,他就總是處於一種接不住話的尷尬境地,好像無論他說什麼,江明玥的回答總是出人意料,讓他無言以對。
明明從前教書先生還誇他能言善辯、口若懸河呢。
“我當時受了很重的傷,自然不是你的對手。”
“那現在呢?”
沈則均心中燃起一絲期待。
我打了個哈欠,坦然道:“現在懶得與你動手。”
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太弱了,我提不起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