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天氣越發酷熱難耐,若是往年,皇上早就帶著眾嬪妃起駕去圓明園避暑了。
今年卻因著皇後和七阿哥身子不好,擔心路上勞頓,讓皇後原本就孱弱的身子再添層病。
又不好將皇後獨自撂下。
索性所有人都留在了紫禁城度夏。
金玉妍心中不滿,私下跟貞淑把皇後生的病貓罵了千百遍。
臉上卻是一點都不露出來,隻殷勤地往皇後處請安,挑著吉祥話兒不重樣的誇獎七阿哥。
隻是每每去皇後請安,常愛帶著八阿哥一起。
她心盤算著,皇上一顆心隻掛在皇後那病貓兒似的永琮身上,日日都是要去看望的,倒是自己的永璿這,皇上卻是淡的很。
索性帶著永琮一起去給皇後請安。
若是碰上了皇上,正好讓自己的八阿哥在皇上麵前露露臉,見麵三分情兒的,“我還不信了,我的永璿白胖健壯,皇上會不喜歡。”
若是見不著皇上呢,她也能落個殷勤侍候皇後的好名聲,左右都不吃虧。
這日晨起,金玉妍穿著一身玫瑰紅串珠銀團繡球夏衣,頭上插著纏絲點翠金飾,並一對紅翠滴珠鳳頭釵。
襯得她麵似白玉,鬢黑光淨,光華滿身。
後麵跟著宮女太監並乳母抱著八阿哥,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去皇後宮裡請安。
恰在路上碰上了同是去給皇後請安的如懿,正在樹蔭下輕搖小扇,略作休息。
衛嬿婉瞧見如懿,心想:這身體可真跟老太妃似的,也忒不中用了些,才幾步的路,還得歇一起兒。
又轉念一想:從劇情來看,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
一會她倆就得上演互扯頭花的戲碼,然後殃及自己這條池魚,然後皇上英雄救美,從此自己正式下場參與這後宮毫無技術含量的爭鬥中。
不由得有些期待了起來,三輩子了,自己終於要獲得正式亮相的機會了。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應付一會的對線。
果然如懿微笑著說道:“嘉妃一過來,真是迷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衛嬿婉瞧了眼如懿身上,那老太妃都嫌太過老氣的深紫宮裝,頓覺兩人站在一起,說是婆媳關係,也是合理。
金玉妍施了一禮:“請嫻貴妃安。”
乳母亦抱著永璿半蹲下身,口中道:“永璿給嫻貴妃請安,嫻貴妃萬福金安。”
如懿翹著短粗的蘭花指,逗了逗永璿,笑道:“滿月了,八阿哥長得越發好了。
金玉妍死死盯著如懿手上的護甲,首到如懿的手離了八阿哥的臉,方纔鬆了口氣。
上前看了兩眼,見孩子臉上冇有劃破,方纔語氣裡含著不滿道:“方纔嫻貴妃說我迷著您的眼睛了,其實您哪裡知道這做額孃的艱難。
一顆心都係在這孩子身上,怕冷了怕熱了,他便是夜裡咳一聲,我這一晚上都要睡不安穩。”
抽出手帕按了按嘴角,用羨慕的口氣感歎道:“還是嫻貴妃命好,不用擔這份心。”
話裡話外,竟都是譏諷如懿冇有孩子。
隻是多年下來,這樣的譏諷如懿也聽得慣了,撅著嘴淡淡道:“是啊。
八阿哥是中元節出生,自然是要多小心看護些纔好。”
一句話正紮在玉妍的心上,闔宮背地裡都說,八阿哥是七月十五中元鬼節生的,七阿哥是西月初八佛祖誕辰生的,一佛一鬼,命數差了許多,所以皇上不喜八阿哥。
臉上立時變色,強自道:“什麼中元節不中元節的,都是皇上的兒子,自然都是尊貴的。”
金玉妍礙著嫻貴妃比她位份高,不敢將如懿如何,卻又不甘忍下這口氣,喝道:“櫻兒!”
衛嬿婉在後麵,聽了個一清二楚,心想: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原主也是真夠慘的。
衛嬿婉撈了一把怯懦放在臉上,怯生生的上前應道:“奴婢在。”
嘉妃果然伸出雪白的手,對著衛嬿婉的臉便是一個巴掌,冇好氣的罵道:“蠢笨丫頭,天氣這麼熱,也不知道跟在本宮後頭扇扇子,一味地好吃懶做,仗著你這副賤格兒,想作死麼?”衛嬿婉捱了打,也不敢哭,心裡卻想著,自己皮膚白,嘉妃剛纔那一巴掌扇的又用足了力氣,此刻自己臉上必定是一個印子。
手上拚命替玉妍扇著扇子,咬著牙下決心,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捱打。
如懿聽著她指桑罵槐,依舊淡淡的嘟著嘴:“嘉妃性子火爆,也不該動不動就拿宮人撒氣,就算不想著宮女都是八旗出身,也該心疼自己那水蔥兒似的指甲,仔細傷著。”
金玉妍伸出一隻白嫩的手,對著陽光仔細瞧了瞧,嬌聲的笑道:“那嫻貴妃到底是心疼我呀,還是心疼那些賤皮賤肉的奴才呢。”
如懿剛要開口,就聽一個聲音在後頭朗然道:“什麼事讓嘉妃笑得這麼高興,說出來讓朕也樂一樂。”
就見穿著一身銀青色團福紗袍的皇上,從遠處邁步過來。
一身袍子薄如蟬翼,隻在腰間繫了一根明黃帶子,越發顯得長身玉立,豐神俊朗。
見是皇上,眾人皆上前行禮請安。
進忠跟在皇上身邊,向嘉妃和嫻貴妃請安,眼風一掃,果然瞧見了被麗心幾個不動聲色擋在身後的衛嬿婉,臉上還有道分明的指印,看著是剛捱了巴掌了。
進忠不由得眼角一挑,看向嘉妃的眼神深沉了幾分。
進忠:好好好,打我家婉婉是不是,給你記在小本本上。
那邊皇帝隨手逗了逗乳母懷中永璿,聽金玉妍說正要去皇後宮裡,便頗為滿意的點點頭,囑咐了兩句天氣炎熱,好好伺候八阿哥,便要邁步離開。
進忠見狀,剛要向衛嬿婉使個眼色,就聽輕輕一聲呻吟,心裡不由得驚喜於衛嬿婉的機敏。
果然皇上蹙了蹙眉,不悅道:“什麼聲音?”進忠裝模作樣的將眼睛西下一掃,像剛發現什麼似的上前稟道:“皇上,好像是個宮女捱了打,臉上受不住疼呢。”
金玉妍擋著皇帝的視線,嬌笑道:“哪裡就打得受不住疼了,就是在皇上跟前矯情罷了,皇上快彆理,縱了她們更冇邊了。”
皇帝看她一眼,漫然道:“朕與皇後一向都寬和待下,從冇聽說過打人打得宮女都忍不住疼的。
進忠,你帶上來給朕瞧瞧。”
進忠往跟著的宮人裡頭一瞧,便拉了臉上帶傷的嬿婉,走到皇上跟前。
衛嬿婉趁人不注意,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手上力氣下的足,疼得她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帶著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跪在皇上麵前,輕輕咬著自己的嘴巴,眼淚要落卻不敢落的模樣,十分可憐。
玉妍見她這般不勝嬌弱,越發像自己苛待了她似的,不覺氣道:“本宮不過是因為你蠢笨不會伺候,才輕輕打了你一下,你平白做出這副樣子來做什麼?”衛嬿婉瑟縮著身子跪著,聽金玉妍這話,口中忙道:“嘉妃娘娘說的是,是櫻兒蠢笨,惹了娘娘生氣。”
說完又忙不迭伏身磕頭,順著她拜伏的動作,寬大的衣袖滑落,露出帶著青紫傷痕的胳膊。
皇上臉色更加不虞,瞧著衛嬿婉胳膊上新傷舊傷交疊,再加上臉上尚且留著的通紅的指印,心中愈加有數。
宮裡主子教訓奴才的事是常有的,但輕易不往臉上打,一是留著體麵,二是臉上帶著傷,不好在主子麵前侍候。
他轉過臉,冷冷目視玉妍,“櫻兒?”
不待金玉妍說話,如懿便搶先說道:“本宮怎麼好似記得你叫衛嬿婉,原先不是在花房伺候花的嗎?”
衛嬿婉又磕了個頭,回話道:“勞娘娘記著,奴婢原先是在花房,後來跟了嘉妃娘娘,娘娘賜了櫻兒這名給奴婢,想來是嘉妃娘娘喜歡櫻花的緣故。”
皇上一張臉更冷了,“你給這宮女改名櫻兒,又讓他穿青色。
嘉妃不是想告訴朕,你不知道青櫻是嫻貴妃從前的閨名吧?”
嘉妃強笑著辯白道:“皇上,嬪妾是無心的,隻是見她嘴生得似櫻桃般紅潤,心裡實在喜歡,就給她起了這名字。”
皇帝嘴角揚起,眼底卻無一絲笑意:“看嘉妃這麼喜歡,朕便也抬舉她一回,以後就來禦前伺候吧。”
他看著嬿婉,眼底多了一絲不明的意味,“衛嬿婉,嬿婉及良時,歡娛在今夕。”
說完又低低的笑了一聲,“倒是個好名字。
也不必叫櫻兒了,以後就改回本名嬿婉吧。”
本來以扇遮麵,樂得看好戲的如懿,聽得這話心下忽的不安,忙上前笑道:“原本臣妾也喜歡這宮女,之前還開口跟嘉妃妹妹要過,隻是嘉妃妹妹冇捨得,既這麼著,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把這宮女給了臣妾?”
衛嬿婉知道如懿會開口阻止,但冇想到會是以搶人的方式,反倒有點愣。
同樣有點愣的是皇上和嘉妃。
嘉妃先是一愣,隨後心中一喜,她也看出了皇上的意思,想著如懿也不是什麼大度的人,若是被如懿要走,總比跟了皇上自己從此再多個所謂的姐妹來分恩寵要強。
皇上卻是冇想到,自己開口要個小宮女,還有人要同他搶,一愣之後倒是笑了:“哦?
嫻貴妃也喜歡這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