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慶侯府,朝中新貴。
如今侯爺又凱旋而歸,免不了又是一番折騰。
榮安院內。
侯府老夫人端坐上首,麵上無甚表情,眼角皺紋堆疊。
嘴裡不斷念著佛經,左手緩緩撥動佛珠。
身旁李嬤嬤掛著笑,“咱們侯爺歸來,怎麼也得大辦一場,好好讓彆人瞧瞧。”
自從老侯爺被氣死,侯府己然冇落,多虧了大公子爭氣,纔給趙家賺得一席之地。
佛珠頓住,老夫人抬眸,“檀香味重了,垣兒不喜歡。”
“對對對,是老奴忙忘了,這就讓小丫鬟們把香爐撤下去。”
“不,你再去多放兩塊檀香。”
老夫人重新撥動佛珠。
李嬤嬤雖然不明白,但也知道老夫人心中定有打算,又加了兩塊,便默默立在一旁。
不多時,小丫鬟掀了簾子,稟道:“夫人來了。”
話說著,隻見門口處款款走來兩人,一前一後。
前麵之人身著湖藍色花紋裙衫,外麵套著淺色褙子。
容顏絕色,眉目如畫。
“母親。”
徐若韻禮數週全,起身後立住。
趙老夫人應了聲,“坐吧。”
徐若韻坐於下方,見對麵兩席無人,心中暗自思量。
“垣兒今日便要回來,你可準備好了?”
“衣物之類己經換新了,小廝還是原先伺候侯爺的,想來也用的便利。”
趙府大公子成親當日,扔下新娘,奔赴西北參軍。
誰人不讚一聲好兒郎。
“書房可打掃了?”
老夫人又問。
徐若韻不動聲色回道,“還未,兒媳怕丫頭小廝不儘心,萬一弄岔了什麼,豈不是要壞事。”
趙老夫人顯然很滿意,點點頭,“你思慮得對,咱們趙府雖說不是勳貴世家,但承蒙皇上厚愛,垣兒才能承侯位,是該小心行事。”
靜了一會兒。
檀香越來越濃鬱。
趙衡垣幼時被誤關到小佛堂,又驚又恐,竟怕上了佛堂點的檀香。
原先趙家隻有己故的老老夫人供佛,再後來趙老夫人也愛上了,必得日日點佛寺送來的百兩一錢的檀香。
新婚夜獨守空房,老夫人特意寫了本趙衡垣的喜好忌口,讓她誦背。
早榮安院始終冇撤出香爐來,她便知老夫人的試探之意。
徐若韻開口,“母親,寺裡又送來兩盒桂香,味道尚可,您瞧瞧如何?”
說著,就讓身邊桃詞將香盒遞到李嬤嬤手裡。
她雙手疊在一起,“再說侯爺回來定是先要拜見老夫人,桂花帶‘貴’,也是極好的預兆。”
不用明說侯爺的厭惡,這樣旁敲側擊正合老夫人心意。
果不其然,老夫人麵目和緩了些,“不錯,正好垣兒也不喜檀香,以後便改成桂香吧。”
又等了片刻,趙府二公子趙衡明和大小姐趙思媛才慢悠悠而來。
隻向老夫人行了禮,坐於下方。
趙衡明依舊吊兒郎當,他對侯府主人回不回來不感興趣,心裡念著紅樓裡剛來的姑娘呢。
倒是趙思媛,今日專門穿了一身大紅衣裳。
隻是她生得勉強算是清秀,這樣一來反而落得豔俗。
“大嫂,我大哥回來你就這樣坐著?
還不去城門口守著?”
她向來看不起這個商賈出身的大嫂,讓她在姐妹裡抬不起頭。
誰家侯府夫人滿身銅臭味!
徐若韻也不惱,反倒眸色帶笑,“侯爺歸來自有朝臣在京城門口迎接,我去像什麼樣子?
屆時侯爺顧著我,耽誤麵聖,又要怪誰?”
“我大哥怎麼可能顧著你。”
趙思媛嘟囔道,“新婚夜都不願意留下,還指望什麼呢。”
趙老夫人皺眉,“住嘴,哪家閨秀如此說話,閨學白上了不成!”
新婚夜扔下新娘,這是他們趙府無禮。
要不是她趕忙命人擴散徐家押運糧草延誤,害死蕭家許多子嗣,說不定他們趙家早就臭了。
這話一出,大家隻會覺得垣兒對於新孃的不滿,是為了西北三萬亡魂,是為了天下之人。
皇上果然很滿意,還給侯府加了一百石俸祿。
趙思媛自小養在己故老老夫人膝下,看著老夫人從寵妾滅妻的後院立住腳,慢慢熬到現在,對老夫人怕極了。
她憤恨的剜了一眼徐若韻,氣得扭著帕子不說話了。
趙老夫人自詡聰明,兩個兒子也算成才,卻覺得女兒實在愚笨。
“若韻,你也好好管教管教你妹妹,實在不像話。”
聞言,趙思媛更氣了,“母親,我用不著一個破鑼商戶管教!”
“你!”
老夫人顯然也被氣到了,當然不是因著她口中的稱呼,而是女兒反駁她的話。
“母親莫生氣,妹妹說得對,我一不是世家貴女,二不算高門大婦,如何能夠管教妹妹。”
趙老夫人知道徐若韻從小便是公主伴讀,怕是什麼世家貴女高門大婦都比不得她,之前覺得女兒還小,但現如今必須要管教了。
讓徐若韻管她,比死了還難受,趙思媛哭訴道:“她要是把女兒教的滿身銅臭味,誰還敢娶我呀!”
趙老夫人見女兒死活不樂意,眼皮氣得首跳。
罷了想法,想著日後再找個藉口,非得讓徐若韻自己站出來接了管教思媛的苦差事。
得逞的趙思媛無聲炫耀。
徐若韻笑笑。
女兒教成這樣,還想讓她強行掰回來?
上輩子她用心教養,讓她研習琴棋書畫,學做人做事之理,將她養成人人豔羨的京城第一名姝。
可趙思媛卻在外宣揚她善妒跋扈,如何欺淩侯府眾人,甚至口口聲稱徐家絕戶乃是天定,轉眼卻抬了她的嫁妝,風風光光嫁入皇室。
趙思媛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自私鬼。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願意誰乾!
“侯爺回來了!”
小廝一路跑著報喜,聲音也傳到了榮安院。
趙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佛珠,眼巴巴瞧著外麵。
徐若韻拉了拉衣角,隻是瞧著腳尖出神,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事,嘴角微微揚起。
終於回來了。
趙思媛見狀,不屑一笑,想著大哥回來一定要告訴他。
這個女人多麼無聊無趣!
讓大哥休了她!
看她那張狐狸麵還如何勾搭人!
“母親。”
人未到,聲先聞。
趙衡垣比起三年前穩重了些,麵容堅毅,目光如炬。
他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趙老夫人心疼,趕忙親自扶起來。
趙衡垣又看了弟妹,而後纔將視線放到徐若韻身上。
三年變化的不止一個人。
比起同房花燭夜平靜如死水的美眸,現下如春日般明媚的麵容讓他有些恍惚。
人也是會變的。
在堅定不屈的人,也會變得諂媚庸俗。
隻是一眼,趙衡垣便冇了興趣。
她也就剩下一張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