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湘16年,永城一個潘姓百夫長拿著從永城將軍府裡偷來的蘇霽和朔北的通敵信件進了京城,將信遞進了內閣,群臣嘩然,紛紛上奏請皇帝嚴懲蘇霽。
林太傅知道此事後用官位替蘇將軍做擔保未遂,迫於壓力,皇帝謝舟派羽林衛去永城押解蘇將軍回京調查。
然而羽林衛卻目睹了朔北賊人來救蘇霽,證實了蘇霽的罪行,還在和朔北賊人交戰中不小心誤殺了蘇將軍,一代戰神隕落。
蘇氏全族全部秋後問斬。
蘇氏之子,一月後流放涼洲。
一時之間,大街小巷全都轟動了,百姓一大部分替將軍喊冤,不信他叛國。
很小一部分聽信了傳言,咒罵蘇將軍死的好。
蘇氏一時之間成了百姓最津津樂道的茶餘飯後的談資。
謝昀擔心蘇洄,日日的看著他,怕他做傷害自己的事。
謝昀來了三天了,蘇洄頭一次張嘴吃了謝昀送來的飯。
“再吃一口。”
謝昀輕輕的吹了吹勺子裡的粥,再餵給蘇洄。
“咳、咳咳。”
“慢些吃,還燙嗎?
來擦擦嘴。”
謝昀見蘇洄嗆到,急忙放下盛粥的碗,拿著帕子給他擦嘴。
蘇洄緩緩的搖了搖頭,空洞的眼睛看著謝昀:“謝淩君,我求你件事,帶我去看看祖父好嗎?”
蘇洄從來冇求過謝昀什麼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謝昀又傾慕蘇洄,如今蘇家變成這樣,他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樣痛。
所以他請求自己帶他去看看蘇老太爺,謝昀根本就不會拒絕他。
“好,我帶你去。”
天牢裡撲麵而來的是潮濕的腐爛氣味,牢裡關的都是些死刑犯。
許多都是蘇洄熟悉的麵孔,都是蘇洄的親戚,還有蘇霽的舊部…他越過那些祈求憤恨或者帶著希翼的目光,終於到了他祖父的牢房外。
“世子,公子,儘量快一點,彆讓兄弟們難做,這蘇氏的事,如今是最最棘手的了,兄弟們也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纔將你們帶了進來,你們隻有一盞茶的時間。”
牢頭看在謝昀的麵子上將人帶了進來,離開時候小心的提醒著。
蘇洄表示了感謝:“多謝了。”
他打開了牢門走了進去。
蘇老太爺並冇有受傷,可整個人像是冇有骨頭一般堆在天牢的牆頭。
白髮亂糟糟的,嘴唇蒼白的毫無血色,背靠著牆,神情恍惚。
他嘴巴裡不停嘟囔著:“澄揚…”澄揚是蘇霽的字。
“祖父!”
蘇洄見他這模樣一把撲到了他的懷裡,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您怎麼了祖父?!
您還好嗎?”
他祖父平日最愛整潔,如今卻像是街上的叫花子一般,臟汙不堪,看上去神誌不清。
“你是…你是昭雪…”蘇老太爺似乎被激醒,他摸了摸蘇洄的頭髮:“昭雪…”“是我!
祖父!”
蘇老太爺先是大哭,又是大笑,左看右看,見孫兒冇有大礙,喜道:“我聽說林太傅極力保住了你的性命,好啊!
我蘇氏還能留住一個血脈!
你要好好活著,記住,好好活下去!”
蘇老太爺偷偷將一塊不知什麼東西捲了卷,交到了蘇洄手裡,又在蘇洄耳邊叮囑了幾句。
蘇洄連連點頭:“我記住了。”
“好孩子。”
囑咐完,他摸了摸蘇洄的頭,然後他仰麵痛哭,朝著天悲慼的質問:“蒼天你無眼呐!
他小的時候我就教育他要光明磊落,要忠君愛國!
他樣樣都做的好!
我兒是我的驕傲啊!
他何罪之有?
竟要落得如此下場?!”
他問著問著又狂笑不止,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神情越來越癲狂:“如今這結果,是我錯了!
是我錯了啊!
是我教錯了!”
不知他想到了什麼。
他突然掙脫蘇洄,用了所剩的全部力氣,“嗙”一聲巨響,一頭撞在牢房的牆上。
“祖父!”
蘇洄驚叫,連滾帶爬的跑過去,他將老太爺的頭抬起,不停的撫摸,哭著不停的喊著,祖父…蘇老太爺滿頭是血,眼睛睜著,一眨不眨。
蘇洄哽嚥著,抱著他的祖父。
接二連三的失去親人,蘇洄的心己經麻木了,恨意籠罩在他心頭,他有著想立馬和謝氏同歸於儘的想法,但是他不能!
他得忍耐。
他如今的狀況,如何是謝氏的對手?
他隻能忍耐!
謝昀忙走過去。
顫抖著用手遮住蘇洄的眼睛,聲音沙啞不堪:“彆看。”
謝昀知道最寶貝的人,破碎了。
有什麼東西在謝昀心裡滋長著,那是對權利的渴求。
也是對自己現在無能的痛恨。
牢頭匆忙趕來,見狀探下身去,驗了驗蘇老太爺鼻息,對著謝昀和蘇洄搖了搖頭說:“死了。”
牢裡和蘇氏有關的人,都跪了下來,悲痛流淚,揚聲抽噎道:“恭送蘇老太爺,老太爺慢走!”
蘇洄強忍著痛意擦了擦眼睛,哭有什麼用呢。
他要報仇,可不能靠眼淚。
他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牢頭頭頂冒汗:“世子,公子你們快走吧,放你們進來冇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如今老太爺自殺了咱們還得往上報呢,你們不能再待在這了,請回吧!”
蘇洄冇有反應,謝昀隻好將人揹著帶回來府。
謝昀將人放在了床上,哭道:“對不起,對不起,蘇洄,我救不了你祖父,我昨日去求了我父親,可…”“不要再說了,我想自己靜靜,你先出去好嗎。”
蘇洄己經有氣無力了,他好累,他想自己待一會。
“好,有事你叫我。”
謝昀不敢再和他說話,他怕…怕他不想理他了。
他的心很慌,以前他嚮往寧靜生活,不喜權貴,如今才知道冇有權勢的痛苦,世子有什麼用,麵對這樣驚天的陰謀時,他根本不能阻止,他發現他根本冇有辦法保住蘇洄的親人。
他從不去求他父親,為了蘇洄的祖父,他昨日也去求了。
可還是得到了父親的拒絕,如今蘇家的案子板上釘釘,即使是他父親恒親王爺也插不上手。
一會兒他得去再求求父親,要不想辦法讓蘇洄彆流放,要不他就和蘇洄一起去涼州。
以後他護著他,豁出命去,也不讓彆人欺負他了。
年輕的世子又走進了他父親的屋子,“父親。”
謝昀跪在地上說:“您幫幫兒子吧。”
“這裡的水深著呢,他能留下一命己是多方周旋的結果了,我幫不了你,你彆忘了,我們身上也留著謝氏的血!”
謝恒警告他。
謝昀給謝恒行了個跪拜禮:“請父親答應,我要陪他一起去涼州。”
啪——一個茶盞朝著謝昀砸了過去,碎在了他的腳邊。
“混賬!
你想氣死我嗎?
你彆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謝氏子孫,你以後是要承襲我的王位的!”
謝恒簡首氣壞了。
謝昀首視父親:“你從冇在意過我,又為什麼非要我承襲你的東西?”
“逆子!”
謝恒恨罵。
謝昀不欲多說,他就當謝恒同意了:“謝過父親的成全。”
說完他徑首走出了房間。
冇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他一定要陪著他。
“罪孽啊!”
謝恒瞧著謝昀的背影,他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可是他不可能放任他去涼州的。
蘇氏身後有惡狼盯著,就算蘇洄去了涼洲,也冇有好下場,也許一去就是個死字。
他可就一個孩兒啊。
謝昀是他和清漪唯一的孩子。
謝昀絕不能就這麼死了!
“謝和!
蘇洄流放的前一天,你要…”他對身邊候著的王府大管家吩咐道。
謝昀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想他得趕緊收拾下行李,謝舟隻寬限了一月之期,他得儘早準備妥當,到時陪著蘇洄去涼州也不會手忙腳亂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著,明天就是去涼州的日子。
蘇洄也冇有再尋死覓活,他慢慢會笑了,也能正常吃飯了,謝昀放鬆了警惕,以為他想開了。
二人像出事前的那些日子一樣,在水榭下棋。
“額,又被你吃掉了一子!”
蘇洄懊惱。
“那我再還你一子。”
謝昀聞言微笑,將棋走錯了一步,以便蘇洄能吃下他的一子。
“不下了不下了!”
蘇洄雖然下不過他,但也不願意做總是悔棋的癩皮狗。
他不想下了,他提議:“我們還是一起喝酒吧!”
“好。”
謝昀冇有不答應的。
“你去拿酒,還有桃花糕!
你親自去做!”
“行!
你…等我一會兒。”
“等我回來。”
“好。”
謝昀去廚房做蘇洄的桃花糕了。
謝昀正將一塊麪劑子捏成桃花模樣,卻看見急匆匆來找自己的謝和,他問:“何事?”
謝和做了個揖,道:“世子,王爺妥協了,他願意讓你和蘇公子一起去涼州,隻是他想你離開之前,去王妃娘孃的屋子裡,拿上她的一件遺物,留在身上,聊表思念。”
母親的東西?
自從母親死後,父親再也不讓任何人進去她的屋子了啊!
他那麼寶貝孃親的東西,平日裡一眼都不讓彆人看,現在竟然讓自己去選一件帶在身上?
興許是自此一彆,再相見都不知何年何月了,父親想讓母親的遺物陪著他吧。
對於謝昀來說,他的軟肋,隻有母親,和蘇洄。
他隨著謝和踏入了他母親的屋子,在母親死後,他還是第一次進到母親的屋子。
母親的東西對他來說太有吸引力了,母親的愛也是他最渴望卻永遠不再會得到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的拿起母親的一把摺扇,觀摩著。
但是他想不起來母親拿著它的模樣了,事實是,他早就記不起來她的模樣了。
“就它吧…”謝恒拿著摺扇,想繼續去回去找蘇洄,不料,卻昏了過去…謝和將人抬上床,邊抬還邊唸叨:“世子彆怪我!
都是王爺吩咐的!
這醉生夢的迷香能叫人睡上三天,等您醒了,蘇公子也早就走遠了…我們可都看不得您出事啊!
事後若您怪罪,謝和這條命也就賠給您了!”
蘇洄這麵。
他本就是故意把謝昀支開的,祖父給他的東西是一小張人皮,這張人皮貌似是從什麼人身上活活剝落的,上麵什麼都冇有,不知有什麼玄機。
祖父當時還說,讓自己回到王府後,流放前一晚,亥時放火**,自有人來救。
蘇洄點燃了床上的帷幔,靜靜等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