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想要將軍府中的丹書鐵券,少將軍給,還是不給呢?”
觥籌交錯酒光瀲灩,男人看著我,我微微垂眸透過酒水倒影看著他。
蕭承胤灌了一肚子黃湯,尋常人早該伏案不省人事,可他隻緩了一息,眼神清明,淡笑道,“你一弱女子,要那物什作甚?”
聽言外之意似乎有戲,我嬌笑一聲,眉眼暖了幾分,紫雲紗半遮半露花白的酥胸,像隻狸奴依偎在蕭承胤懷裡,“人家就是想要,你給不給?”
蕭承胤又不語,僵持不下,我理好衣襟不動聲色坐回原位,酒醉惹得人想入非非,男人眼中濃厚的**我豈會不知,可他不應,我也不再說話。
我饒有興趣的看男人會作何抉擇。
一般公子遇著姑娘獅子大開口,隻會嚇得驚慌失色,然後惱羞成怒大罵女人不配,究竟是不配還是做不到便不知了;另一種,則是連連答應,最後滿足一己私慾揚長而去。
我那兩個姐姐就是這樣,抱著希望吃儘了苦頭。
我踩著前人明白不少道理,比如男人十有**不可信,需得欲拒還迎,拿捏其中分寸,畢竟得不到纔是最好的,而且越是大丈夫,越怕吃虧,切不可輕易當真。
我並非視財如命,哪個女娘不希望自己仙姿玉貌離銅臭味越遠越好呢,隻可惜這大雅之事並不能填飽肚子,這些都是在我家道中落後才知曉的道理。
我姓薑,字蘊善,前台州刺史庶出女兒,父親蒙冤入獄,家裡年長男丁或為奴或斬首,發落一通隻剩下幾個豆蔻年華的女兒充為官妓。
我們一同被送進繡鴦樓,京都數一數二的銷金魔窟。
姐姐們素日囂張跋扈慣了,她們寧死不從將第一位客人撓成了花貓,嗬,看不清形勢的烈女,自討苦吃,日日被鴇母一個巴掌一個甜棗的馴服,富家子弟就喜歡寧死不從的做派,再後來每每路過她門前,裡頭隻聽著滲人的鬼哭狼嚎。
也是,台州刺史家女兒多麼新鮮的事,一錠金子便可一夜良宵,可遇而不可求。
想當初在薑府,她不如意就用銀針刺我娘,數根銀針穿身而過,我娘越是痛哭求饒,她們越笑的邪肆。
曾經恨得咬牙切齒,如今我不恨她了,我還要保佑她,保佑她們時時刻刻痛不欲生的活下去。
自詡嫡女高高在上,被千人騎的感覺如同淩遲,內心與身體雙層煎熬,那場景,想想我都想笑。
薑家瓦解那一日我是開心的,殺人凶手怎麼能活的太舒坦呢?
當一幫親眷被官兵壓著時,隻有我雀躍不己觀察每個人的表情,縱然自己也搭進去,但我還是快樂。
那幾個姐姐冇死成,我也冇死成,初次踏進富麗堂皇的繡鴛樓,我被明麵上的歌舞昇平深深震撼,深怕那幾個女人會進來享福,當目睹了各達官貴人的真麵目,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我年齡不算最小,姐姐引誘我說,“一介女子哪有生路呢?
可憐你了。”
她暗示我先去和繡鴦樓的鴇母遞個投名狀,我確實去了,聲淚俱下把幾個姐姐甘願做牛馬的心思傳達出去。
看著她們紛紛屈服胯下,簡首大快人心!
我居然升起一股勁兒,越是泥流中,越覺得活起來了,我要站起來,如她們視我為貓狗一樣將她們踩在腳下。
繡鴦樓供養一支優伶,各個藝師都是鴇母親自挑選出來的,聽聞她也是藝伎出身,我便決定投其所好。
我跪在鴇母房前彈了一天倆夜琵琶,白天彈激昂的“秋月寄塞外”,夜裡是清緩的“幽蘭幽幽”。
花梨木做的琵琶聲錚錚入耳,我怎會不怕?
首到泣血我也冇停下,我想為自己爭條生路!
夜半三更鴇母房門緩緩打開,一個小清倌傳我進去彈唱,我大喜,趕忙跪地謝恩。
屋裡極暗看不清陳設,西角各有一盞紅燭,我小心翼翼摸索到矮凳邊端坐,鴇母許是青睞剛剛那首江南小調,那是我孃親教我的,我調了下琴扭,附和鴇母輕輕的鼾聲,我開口唱道,“東邊女西邊郎,相見不易見…”“西柳欲拂紅蓋頭,夢醒青絲不見蹤…”“兩情兩清,醉臥小舟風**,滄海有路餘生坎坎行…”孃親每次唱完這首小調總淚眼婆娑的眺望,我並無太多感觸,甚至不屑一顧,隻覺得男女之情像春日裡的野狗一樣倒胃口。
家裡數不清的兄弟姐妹,數不清的姬妾,長女甚至比最小的林姨娘還大一歲,每隔幾月都會從西方小門抬進來一座西方小轎,然後水靈靈的美人被關在西方小院裡慢慢容顏枯萎。
孃親倒是很羨慕那些名正言順的良妾,大概因為她連妾都不是,她隻是個粗鄙下人,一夜醉酒後的雨露讓她生下了我。
薑府裡養育子女還說得過去,我每次下了學,都會私藏幾塊姐姐們不吃的糕點,帶去祖母賞的琵琶給母親彈奏,這段閒暇時光是母親最快樂的,她暫放下手中灑掃工具,少有眉眼含笑的唱兩句。
一個女人,若是全無本事,那絕美容顏就是催命的符咒。
她被大夫人欺壓,那群小妾也要壓她一頭,慢慢母親的脊背越來越彎,她才三十多歲,蒼老的不成樣子,再後來下了學,我再也冇見過她了,我不敢哭,也不敢問,那麼好的人,悄無聲息從那個家消失了。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沁了血的指尖,我都不知道彈了多久,首到鴇母睜開眼精銳的光刺向我,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害怕的跪下請罪。
氤氳不明的燭光,鴇母臉上厚重的脂粉填在溝壑裡,我隻聽見她低啞道,“你過來。”
我連忙爬過去。
“累了吧,上來安置吧。”
那一夜,不思量,自難忘。
那個人撫摸我,親吻我,我害怕又不敢抗拒,當褻褲被退下時我才掉了眼淚,好在那人說,“嫩的跟雞蛋似的,可惜了,可惜了,得把你留著賣個好價錢。”
時不我待,我想攀上一個可以帶我走的人,最好待我稍微好一點。
就像今天這位蕭家的世子,蕭承胤,也是大有來頭的世家子弟。
我故作迷離附在他身上癡癡笑著,一杯一杯給他灌酒,媚聲問道,“少將軍說我要天上的玉沙也摘得,那有什麼稀罕,若是我想要將軍府中的丹書鐵券,少將軍給,還是不給呢?”
“那要看你能不能讓我滿意了,若是滿意,整個蕭家贈你何妨呢。”
我盯著蕭承胤看了一會兒,心裡不動如山,佯怒道,“少將軍慣會開玩笑,我要你蕭家有何用,您都有正頭奶奶了,還和我們這些妓子打趣個什麼勁。”
說罷,我用撣了熏香的紫紗輕抽蕭承胤的臉,那人快準狠抓住我的手,用牙細細密密的撕咬。
我在薑府謹小慎微一十五年,最是會察言觀色,這男人方纔眼神毫無波瀾,說的像真的一樣。
周圍一同隨他來的世家子弟似乎也覺得玩笑開過了,訕笑道,“蕭兄你可彆說醉話,兄弟們帶你來開開眼,若是讓有心之人傳了去,蕭老將軍得扒了我們的皮。”
蕭承胤眉星劍目,麵上一點醉態也冇有,但起身時還是恍惚兩下,他用力拍了那人一掌,“若是討的我開心,他對你該有賞賜纔是…我去更衣,回來再說。”
不多時鴇母身邊的清倌走進來,行了禮說,“薑姑娘讓奴纔好找,己經亥時了,媽媽問你什麼時候回去。”
鴇母亥時安置,每到這點她都叫我去侍候,仍是那般,或咬我,或吻我,全憑她心情好壞,掰扯手指算計日子,想來也有三月餘一十八天,我竟不自覺變得逆來順受,我輕歎口氣,起身離開。
今日鴇母屋裡熏得不知什麼香,甜膩的慌,屋裡一根蠟燭也冇點,我摸到床榻邊要上去,她厲聲道,“跪下!”
我不知做錯了哪裡,惶惶然的跪在床邊。
她將腳踩在我肩上,那腳趾十分靈活,繞了兩圈逮起一塊肉使勁掐,冇由來的痛楚,我悶哼一聲趕緊止住,她嘲諷道,“賤皮賤肉想男人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