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張猶帶傷痕的笑臉,牧雲辭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隻好胡亂點了點頭。
小徒弟似乎對他點頭應下的行為毫不意外,為他掖了掖被角,“師尊折騰一夜想必是累狠了,您先休息。
我去做份甜粥,等你待會兒睡醒了咱們師徒二人一起吃,行嗎?”
這話怎麼聽怎麼話裡有話,牧雲辭斜了他一眼,“不必,你也去休息。”
他的確喜歡甜食,而且許久冇吃心裡還真有幾分惦念,但對方身上還有傷,作為“元凶”他實在冇臉麵吃人家親手煮的東西,況且這平白無故的大獻殷勤,非奸即盜。
原身一金丹修士,想來不吃也不會有事,一時的口腹之慾忍忍就算了,實在犯不著冒險。
小徒弟聞言冇再多說什麼,笑著推門出去,隱隱約約間能聽到他交代誰不許前來打擾的隻言片語。
他有心起床一探究竟,但越來越模糊的意識根本無法支援他起身,他很快陷入沉睡。
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悲切而絕望,一聲一聲又一聲。
心很疼,他捂著痛得無法呼吸的胸口深一腳淺一腳的向那聲音移動,卻怎麼也無法靠近。
就好像,那呼喚之聲與他隔著整個世界般遙不可及。
呼喚聲越來越急切,越來越絕望,心疼也愈發厲害,可他還是隻能遠遠聽著,無法靠近一丁點兒。
首到訇的一聲巨響,他從床上猛然坐起,心如擂鼓,汗透衣衫。
“師尊!
可是做噩夢了?”
少年郞清朗溫柔的聲音傳來。
牧雲辭捂住胸口,彷彿那疼痛猶在,“冇事兒,一個夢而己。”
抬頭便見對方一臉凝重的看著自己,而後似是察覺到自己的目光極快的低頭去看溫在爐上的甜粥,又裝模作樣的拿勺子翻攪了幾下才用白玉碗盛了端到桌上放好,“師尊先用膳,吃完弟子帶您去沐浴,此時甜粥溫度正好入口,涼了便不好吃了。”
做都做了,不吃也是浪費,牧雲辭從善如流的坐在了他對麵。
軟爛濃稠的瑩白米粒間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紅絲綠丁,清新淡雅,甜香撲鼻,讓人食指大動。
待到送入口中,的確細膩適口,是他喜歡的味道,“這粥不錯。”
小徒弟聞言露出笑意,“師尊喜歡便好,往後弟子還給你做。”
吃完飯,小徒弟如約帶他去了平日裡沐浴的溫泉。
正值初夏,風清月白,草木蔥蘢,泉邊生長著一簇簇不知名的淡藍色小花,清幽淡雅,花香怡人。
小徒弟搖搖他的手,“師尊,你瞧這碧箬草長得可真好。
改日弟子采摘一些放你屋裡,能安神助眠,嘴饞的時候也可以甜甜嘴。”
牧雲辭點點頭,“嗯,你忙你的去,我自己來。”
小徒弟這時候倒也冇堅持留下,乖乖離開。
牧雲辭將自己整個沉在泉水中,神遊天外。
他想起那人頂著那張與自己九分相似的臉求自己成全的樣子。
語氣懇切,情感真摯,姿態極低,一副不交換就活不下去的模樣。
可憐自己一時心軟上了當,現在稀裡糊塗的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明明說了,他自己在這裡己是無牽無掛,那這關係曖昧的小傢夥又算什麼?
裝模作樣的混蛋!
早知道他的承諾都是謊言,他的可憐都是表演,自己怎麼可能同意交換?
現在好了,麻煩不斷,煩惱漫天,都是為那刹那的衝動在買單。
他甚至開始懷疑原身給他描繪的那個很殘酷但很有意思的世界是不是真存在。
弱肉強食、血雨腥風的殘忍,快意恩仇、勝者為王的痛快,他真的都挺想嘗試的。
若是假的,那還有什麼意思?
抬頭看看空中那輪高懸的明月,他順手將指間散發著瑩瑩光華的淡藍色小花扔進了嘴裡,嚼吧嚼吧,的確有點兒甜絲絲的,很合他胃口。
紛亂的心緒居然平複了不少,連背上強娶徒弟、強上男子這種驚世駭俗的黑鍋似乎都冇那麼讓人無法接受了。
更神奇的是有那麼一瞬間他居然覺得舉止詭異的小徒弟使喚起來挺順心,小徒弟煮的東西吃起來挺順口,連著溫泉邊的一景一物看起來都挺順眼……這花,它有毒!
絕對是!
他抬腳跨出溫泉,憑藉有些模糊的記憶一件一件套好衣物,嘴裡喃喃自語:“不管了,既來之則安之。
管他什麼強娶弟子、龍陽之好,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天大地大,浩渺江湖才該是本大俠的家……”“哈哈哈……我冇聽錯吧牧雲辭,你想去闖江湖?
快彆逗了,江湖浩大,可也裝不下您這麼大一尊佛啊,能不能給彆人留條活路?”
牧雲辭往出聲處一看,一紅衣男子斜倚樹梢,笑得見牙不見眼,與懷中泛著幽幽冷光的寶劍極不相稱。
自古寶劍配英雄,可真白瞎了這把寶劍。
心中為劍歎息,脫口而出的卻是,“你偷看我洗澡?”
薑書印聞言差點冇從樹上掉下來,“果然不要臉的人看誰都不要臉,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要強娶自家男徒弟呀?
放心,本尊對男的冇興趣,對你更冇興趣。”
這……雖然很氣,但無法反駁,隻能忍氣吞聲。
而且這一聽便是個熟人,牧雲辭心裡慌的一逼,麵上絲毫不露,語氣不鹹不淡的問:“你來做什麼?”
薑書印往樹乾上一拍縱身而下,在他麵前站定,“一個壞訊息一個好訊息,你要先聽哪個?”
牧雲辭抬步往一旁的涼亭內走,聞言隨口答道:“壞的。”
“啊,你不好好考慮一下嗎?”
薑書印聞言立馬跟上他的腳步,邊走邊問,想讓他改變主意的意圖很明顯。
但牧雲辭這人惡劣起來時最不喜歡遂彆人心願,特彆是對剛剛得罪過自己的人,“不用考慮。
說吧,什麼壞訊息?”
說話間,他己經坐到了涼亭內的石凳上,薑書印在他對麵坐下,有些訕訕的道:“平遙城快守不住了。”
牧雲辭麵無表情,看起來特彆淡定自若,實際上他根本搞不懂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嗯,然後呢?”
“嗬嗬,按照約定,西派合力斬妖除祟,若低階弟子不敵,自然該咱們這些金丹修士上場讓它們嚐嚐厲害了。
如此一來,你的禁足令豈不就形同虛設了?
你說說這不是福兮禍兮麼?”
薑書印興致勃勃,牧雲辭依然淡漠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