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背了個女子一路下山,可趙懷清並未察覺到多少疲憊。
背上女子身姿纖巧輕盈,若非那雙搭在他脖頸上的纖纖玉手,他很多時候都要險些忘記自己還揹著個人。
祝瑤低眸瞧著少年白淨的脖頸,指尖恍若不經意的輕輕滑過。
趙懷清肩膀抖了抖,腳步微頓:“姑娘……”“嗯?”
祝瑤嗓音含笑,低低的應,將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探過頭來看他,柔聲道:“怎麼啦?”
她問的純澈無辜,倒叫趙懷清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可能剛剛,是她不小心才碰到了他的肌膚呢?
他反應不該如此過度。
趙懷清如此想著,說出口的話便改了,隻道:“……無事。”
“喔。”
祝瑤輕輕應一聲,聲音裡帶著輕淺的笑,慢慢開口:“對啦,你方纔哼的那一首小曲兒……很好聽,是誰教你的呀?”
她掌心搭在趙懷清肩膀上,他微微側眸,便能瞧見女子如蔥段似的五根手指,指尖纖纖,指甲圓潤微長,上麵塗了紅色的丹寇。
他心神短暫的搖曳了一下:“……曲子?
我當才哼的那首麼?”
趙懷清逼著自己收回視線,往前麵看,隻見半山腰一處燈火微暗,正是新入門的弟子們居住的院落。
“那是我家鄉的曲子。”
祝瑤微微一怔,搭在他肩頭的手不覺蜷縮:“家鄉?
你是江澤人麼?”
趙懷清冇想到背上的女子竟然知道家鄉,一時有些激動,下意識的將身上的女子往上顛了顛:“你也知道江澤嗎?”
祝瑤冇想到他會突然把自己顛起來,下意識的摟緊他脖頸,將上身貼在了他的後背上。
趙懷清隻覺後背一陣溫熱柔軟,愣了片刻,喃喃開口:“你胸前……裝了饅頭麼?”
祝瑤:“……”饒她在合歡宗待了三百年,也忍不住紅了一張臉。
一路跟在後頭的紫玲更是冇忍住,腳下一跌,險些從樹上掉下去。
她捧著肚子瘋狂忍笑。
趙懷清問了那句話,方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一下子紅透了一張臉,隻覺得自己像是背了個火爐子,下意識的要撒手。
祝瑤勾住少年腰身脖頸,好不委屈:“你想摔死我麼?”
趙懷清腦子尚且懵著,聽她這一聲委屈的控訴,當即又扶住她的腿部——原本是要扶住腿部的,然而慌亂之下,他哪裡還分的清哪裡是腿哪裡是臀,一掌摸上去,觸到一手的柔軟挺翹。
祝瑤再厚的臉皮,也忍不住在他耳邊低低罵一句:“好不要臉的小和尚。”
趙懷清此刻真是恨不得跳進水裡一洗冤屈。
“抱歉抱歉,我方纔不是故意的……”他語無倫次的道歉,一雙耳朵己經紅透,像極祝瑤脖子上的那串紅晶項鍊。
她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揉了揉少年郎紅熱的耳尖,大大方方道:“算啦,看在你背了我一路的份上,我便饒了你。”
她手臂勾緊少年的脖子,輕輕的問:“方纔的曲子,你能再哼一遍麼?”
趙懷清雖然不懂為何,但還是聽話的再次哼起來。
他聲音清亮,帶著幾分少年氣,眼下壓低聲音輕輕的哼起來,便讓那首曲子越發動人。
祝瑤輕輕靜靜的趴在他的背上,聽著耳邊溫柔的歌聲,一時間有些恍惚,彷彿揹著她的少年,還是三百二十年前的那個人。
“……姑娘,到了。”
歌聲慢慢停下,祝瑤耳邊響起一道有幾分緊張侷促的聲音,她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不遠處便是並肩的幾處院落,昏暗的燈光下尚且還有人影走動。
趙懷清背上揹著個本不該在佛門之地出現的柔弱女子,難免緊張忐忑。
他側了側頭,壓低聲音道:“我隻能送你到這裡了……前方便是下山路,你沿著那條路一首往下,便能到山腳了。”
他頓了頓,突然從衣襟中取出件東西,塞進祝瑤手中,嗓音微低:“姑娘,我不知你為何會出現在後山,可此處並非你該來之地,等你下了山,便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吧。
這個給你。”
他彎下腰,輕輕將祝瑤放下,並未回身,隻道:“後會有期。”
說罷,他抬步匆匆朝不遠處的院落走去。
祝瑤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張開手掌低眸看去,隻見掌心赫然是一塊金色的長命鎖。
上麵刻著“懷清吾兒,長寧無憂”八字,再底下是一個趙字。
趙懷清。
祝瑤將這個名字在唇齒間滾了一通,抬頭看去。
那呆頭呆腦的少年進了院落,迎麵便碰上了一人。
那人不知在同他說什麼,抬起手來將手臂搭在了少年肩膀上,重重壓去。
少年身子踉蹌了一下,卻還是站穩了,抬頭對他笑笑。
“師姐……”身邊現出一抹紫色身影,紫玲驚疑開口:“師姐為何放那少年回去?”
祝瑤下意識攥緊手中金鎖,不動聲色的將他收回衣袖中,勾唇淺淺一笑,藕色玉臂輕抬:“你瞧那個和尚……”指的正是那拿手肘壓著趙懷清的大和尚。
他與其他人都不同,渾身有淺淺佛光,可見是身上略有修為。
“如何?”
紫玲定睛一看,雖然不算多深厚的修為,可放在普通弟子之間,倒也算的上是上乘。
她嘻嘻一笑,手臂挽住祝瑤胳膊:“師姐既然說是他,那便是他嘍。”
祝瑤並未再說話,隻看著那背了她一路的少年終於掙開大和尚,穩住身形往最邊上的院落裡走去。
進門前,他腳步微頓,回身來看。
祝瑤遙遙對他彎眸一笑,額間一顆紅痣灼灼。
趙懷清推門的手一緊,唇瓣抿住,想再同那女子說些什麼,卻見她陡然轉身,身形化作一陣熒光,就那樣消失。
恍若夢境。
他震驚的瞪大眼睛,又揉了揉雙眼,院子外麵哪裡還有什麼女子。
他輕輕呼了口氣。
想來,剛剛定是他的錯覺。